白鲸 第四十五章 宣誓书

就本书中可以称为故事的章节说来;就间接地提到抹香鲸一两件十分有趣而奇特的习性说来,上一章的开头部分,倒确是这部书的最重要的章节。不过,为了使得人们更能充分领会,还得就它的主要内容更进一步、更通俗地絮述一下,还得排除人们由于对整个题材之极其不理解而可能产生的任何怀疑,以便对事物的要点获得本来的真面目。

我不想把这份工作做得怎样有条不紊,只求能借助那些对我这个捕鲸者说来,是切合实际或者可靠的各种引证,而产生希望得到的印象就心满意足了。我认为,从这些引证中,就会自然而然地得出所指望的结论来。

第一,我亲自经历过三个实例,就是一只鲸被标枪戳过后,还能安全无恙地脱逃,而且,经过一段时间(有一次是三年模样),又给同一个人戳中,杀死了。当时,在鲸身上拿下来的两支标枪,都刻有同样的暗记。在这一前后两支标枪相隔三年的实例中,我认为它还有些更为复杂的经过,在这段期间里,那个投了两次标枪的人,随着一艘商船到非洲去,他在那里登岸后,参加了一个探险队,深入非洲内地,在那里奔跑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经常会遇到毒蛇、野人、猛虎、疫疠、瘴气,以及在深入蛮荒腹地中随时都可碰到的其它种种危险。这期间,那条曾经被他击中过的大鲸也一定是在继续它的旅行,而且一定已经环游了世界三圈,身躯擦过了非洲一切沿海的地方,只是毫无所获。这个人和这条大鲸终于又相遇了,这个人便把大鲸打死了。我说,我亲自经历过类似的三个实例;就是说其中有二次我亲眼看到击中了大鲸;而且在第二次的攻击后,还看到从死鲸身上取出来的标枪头上都各刻有记号。在这个三年的实例上,碰巧我前后两次都在那只小艇上,最初和最后,而且最后一次,我还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大鲸眼睛下面有一颗特别大的黑痣,跟我三年前所看到的一模一样。我说三年,事实上还要多一些。那么,这里所提出的三个实例,都是我亲自经历过的真实情况;我还从许多人那里听到其它许多实例,那些实例的真实性也是无可置疑的。

第二,在捕抹香鲸业中,有过几次颇为著名而难忘的历史实例(尽管这可能是岸上人一无所知的),那就是: 大海里有一条特殊的鲸,一向不拘时地之久远,都是一看就教人认出来的。这条鲸之所以这样教人一看就识,倒并不完全是因为它身体上本来具有什么跟其它大鲸不同的特点;因为任何一条鲸不论在这方面具有什么特点,人们还是会针对它这种特点立刻把它杀了,把它熬成特别贵重的油。不,理由是这样的: 根据捕鱼界的出生入死的经验,这种大鲸跟里纳尔多·里纳尔第尼[1]一般,天生有一种可怕而危险的名声,因此,大多数捕鱼人一发现它在海上,在他们旁边游荡的时候,他们无须跟它多打交道,只要轻轻地招呼一声他们的伙伴来见识见识它,就已是心满意足。他们像岸上一些穷鬼那样,偶尔在街上认识一个脾气急躁的大人物,他们都敬而远之,对他遥致敬意,因为如果他们想要更亲近些,就难免要因为冒昧而当场挨到一拳。

不过,这种著名的鲸不但条条都拥有鼎鼎大名的殊誉——而且,你还可以说是具有一种四海闻名的声望呢,它不但生前著名,死后也是现在船头楼的传说中的不朽角色,而且还被认为是个天公地道,理所当然的大显贵;其名望足以与坎拜栖兹[2]或者恺撒大帝相媲美。蒂摩尔·汤姆[3],你这著名的大海兽呵!满身伤痕如像一座冰山,它并不是长期隐存在以它命名的东方海峡,它那喷水不是常常从奥姆湾[4]的长满棕榈的海滩上就望得见吗?新西兰的杰克[5]呵!那些驶近这个“文身的国土”[6]附近的巡洋舰不也都是怕你吗?号称日本皇帝的魔冠[7]呵!它那高耸的喷水,不是据说有时像顶天矗立的白十字架吗?唐·米格尔呵!你这智利的大鲸呀!背上像一只乌龟似的刻了神秘的象形文字!简单明白地说,这里所说的四种大鲸,对于鲸类学的研究者说来,就跟古典学者之于马留或者西拉[8]一样的著名。

但是,这还没有说完。新西兰的汤姆和唐·米格尔,在各个不同的时间里,在各式各样的船只的小艇间闯下了大祸后,经过勇猛的捕鲸船长们的搜索,有系统地猎逐、追捕而终于被杀死了。这些船长一看到那显明的目标就都拖起锚来,如同古代的巴特勒[9]队长从那拉甘塞特湾[10]出发,存心要逮住那个罪恶昭彰的杀人魔王安那温,即印第安“国王”菲力浦[11]的打前锋的武士一样。

我不知道能够在哪里找到一个比这儿更好的地方,可以让我提出我觉得很重要的另外一两桩事来,它们都是以书籍形式从各方面来证实整个有关白鲸的故事是合乎常理的,尤其是提到它所造成的大灾害。因为这是那些令人沮丧的实例之一,是非曲直都需要有充分的根据。大多数陆地人对于世界上一些最平淡而又最为显著的奇事竟是如此无知,因此,如果不提出有关捕鱼业的历史上的或者其它方面的简单事实,他们可能会把莫比-迪克讥笑为一种荒唐的神话,甚至更其糟糕也更其可恶的,把它讥笑为一种恐怖难堪的寓言。

首先,虽然大多数人对这一规模宏大的捕鱼业的一般危险,有一些模糊缥缈的印象,然而,他们对于这些危险以及他们脑子里所常常想到的危险,却一点也没有什么固定明晰的概念。理由之一也许是因为在五十件渔业界的意外事故的实际死难中,在国内从来一件都没有公开记载过,哪怕那记载是怎样昙花一现,随即就被人遗忘了的也没有。你可会想到,这会儿也许就有一个可怜的家伙,在新几内亚的海面上被捕鲸索缠住了,正被一只大海兽给拖到海底里去了么——你可以为这个可怜的家伙的名字,会出现在你明天吃早餐时看到的报纸的讣告栏里么?不会的。因为这里跟新几内亚之间的邮递很不正常。事实上,所谓来自新几内亚的直接或间接的正常新闻,你可曾听到过么?然而,我却要告诉你,有一回,我在去太平洋的一次航程中,从我们跟其他许多人的谈话中,就得知有三十艘不同的船只,每艘船都有一个被大鲸弄死了的人,有些还不止一人,有三艘船还各损失了整只小艇的船员呢。千万请你节省灯油和蜡烛!你当然点不了一加仑油,不过至少那里面总洒有一滴人血。

其次,岸上人也的确有一种不明确的想法,认为大鲸就是力大无边的大生物。但我又始终发现,每当我把这种体大力大的生物的典型事例说给他们听的时候,他们却又很有意思地夸奖起我的戏谑来,于是,我只得凭良心对他们说,我是跟那个写埃及的灾史[12]的摩西一样,一点也没有要戏谑的念头。

不过,幸而我在这里找到的一个特别论点,倒能够证实完全与我本人无关的证据。这个论点就是: 在某些方面说来,抹香鲸是力大无比而狡猾的,善于及时使出恶毒的念头,又像怀有明白的预谋,充满杀性地要把一艘大船击沉;而且,抹香鲸也已经这样做过了。

第一,1820年,南塔开特的波拉德船长所率领的“埃塞克斯号”,正在太平洋上巡游。有一天,船上的人看到了喷水,就放下小艇,去追逐一群抹香鲸。不久,其中有几条大鲸被打伤了;这时,突然有条十分大的鲸逃出了许多小艇的包围,离开鲸群,直向大船冲上来。它用前额直撞船身,就这样把船冲破了,不上“十分钟”工夫,大船翻沉了。从此连一片船板都看不见。水手们经过最严酷的风浪打击后,有一部分人坐着他们的小艇上了岸。最后波拉德船长回到家里后,又率领另一艘船再度到太平洋去,神灵又让他那条船碰上了什么礁岩而遭了难,这艘船又第二次遭到全损,所以他立刻对海发誓,从此不再干这海上营生。现在波拉德船长还住在南塔开特。我曾经碰到一个叫做欧文·蔡斯的,他就是当时遭到惨祸的“埃塞克斯号”上的大副。我仔细读了他那明晰信实的记载;还跟他儿子谈过天;所有这些都是在灾难的现场方圆几英里内所目击的。[13]

第二,也是南塔开特那艘“联合号”,在1807年遭到了类似的攻击,在亚速尔海上整个覆灭的,不过,这一灾害,我从来没有机会获得它的可靠详情,虽然,从捕鲸者那边,我还不时会偶尔听到一些有关引喻。[14]

第三,大约在十八或者二十年前吧,当时有某个统率一艘美国第一流的古式炮舰的司令官,恰巧在散德维支群岛[15]的奥胡码头上,在一艘南塔开特船上跟一群捕鲸船长们聚餐。话题一转到了大鲸身上,司令官听到在座那些专业的先生,把鲸说得力量奇大,深表怀疑。他举例断然否认说,要是有一条鲸会把他那艘结实的炮舰攻得它漏一滴酒的话,他才不信。很好,事情正有着呢。几个星期后,这位司令官坐着这艘无法攻破的炮舰启航驶往瓦尔帕莱索[16]。但是,他在半路上,却给一条魁伟的抹香鲸拦住,要跟他商量几分钟机密事务了。这件公事,就是要给司令官的炮舰狠狠一击,弄得他只好使足全力,把船直驶到最邻近的港口,停下来修理了。我并不是个迷信的人,不过,我认为这个司令官跟那条鲸的会见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塔苏斯的扫罗[17]不也是受到一阵类似的惊吓,就使他从不信仰上帝转而皈依上帝么?我告诉你们,抹香鲸是不愿意忍受无聊行动的。

这里,我还要向你们适当地略为提一提兰斯多尔夫的那次航行,特别是要提一提作者所感兴趣的那部分。顺便说一下,兰斯多尔夫,你们大概一定是知道的,他就是本世纪[18]初俄国海军大将克鲁生斯丹恩的著名探险队的人员。兰斯多尔夫船长在他的著作的第十七章中这样写道:

“到了5月13日,我们的船准备启航了,隔天,我们已经驶到辽阔的海洋,朝奥绰兹进发。天气十分晴朗,只是冷得难耐,我们还不得不穿皮衣。有几天简直没有风,直到19日,才从西北方刮来一阵疾风。这时,有一条非常大的鲸,身体比船还大,简直就是躺在海面上,但是,船上的人却一个也没有看到它;直等到疾驶的船差不多要碰上它的时候才发觉,所以要想不碰到它也已是不可能了。我们就这样处于最危急的险境里,因为这条巨大的东西,背脊一挺,就把我们的船抛出水面至少有三英尺之高。船桅都晃晃动了,篷帆也都落在一起,在下面的人都立刻奔上甲板来,以为我们已经触了礁;然而,我们却看到那只巨兽非常沉着而一本正经地游了开去。德窝尔夫船长立刻用抽水机去检查,看看船是否给撞伤了,结果,很幸运,我们发现完全没有受损。”

这里所提到的统率这条船的德窝尔夫船长,是个新英格兰人,他在长期经历了船长的不平凡的惊险生活后,如今还住在波士顿附近的达彻斯特镇上。我有幸忝为他的外甥。我曾经特别问到他关于兰斯多尔夫这段文章。他把每一个字都给证实了。不过,这艘船并不很大: 它是在西伯利亚沿海一带造出来的俄国船,后来我舅舅将自己从家里驶去的那艘船卖掉了,才把它买过来。

在那本一派雄赳赳气概的、记载古色古香的险遇的书本中,也记有许多朴实的奇遇,我在从前丹皮尔[19]的老朋友之一,莱昂内尔·韦斐[20]的航行记中——发现那上面记的东西,有点像我刚才提到的兰斯多尔夫的一样,使我不禁想把它插在这里,作为增补的例证,如果这是需要的话。

当时,莱昂内尔好像正驶向约翰·费迪南多的途中——这是他管现代的胡安·费尔南德斯[21]的叫法。“在我们驶到那地方去的途中,”他说,“大约是早晨四点钟的时候,当时,我们已经离开美国本土约四百五十英里,突然我们的船受了猛烈的一撞,把船上的人吓得魂不附体,不知所措;大家都准备等死。老实说,那一撞可真来得又突然又猛烈,我们还当是船触了礁;但是惊魂甫定,我们放下测锤,探一探水的深浅,却弄不出个结果来。……这阵突然的震动,弄得枪支都在枪架上跳动了起来,还有几个人被甩出了吊铺。头枕着枪躺在那里的戴维斯船长,也给摔出了船长室!”莱昂内尔接着却把这震动归之于地震,而且像是为了要证实这种张冠李戴的事情,还声称大概当时什么地方确曾有过一次大地震,在西班牙地方酿下了大祸。可是,我却毫不怀疑地认为,可能就在那漆黑的破晓时分,有一只大家都没看到的大鲸,从船身底下直冲上来,这才有这么一震。

关于抹香鲸常常显出的威力和作恶情况,我倒想就我所知的,多少再提出几个例证来。据说,有过许多次实例,它不但把攻击它的小艇赶回大船上去,还要追赶大船,跟甲板上投下来的一切枪矛做长期抵抗。那艘叫做“普西·霍尔”的英国船,在这方面就可以讲得颇为有声有色;至于说到它的力气,我不妨举出这样的譬喻: 如果在风平浪静的海里,把绳索缚在一只疾游的抹香鲸身上,然后再系牢在船身上,那么,那条鲸在拖曳大船冲过水面的时候,就跟骏马拖着车子疾奔而去一样。还有,人们常常这样说: 如果抹香鲸一经打中,而有时间让它恢复精力的话,那么,它往往并不是那么瞎冒火,而是做得好像存心要盘算谋划,摧毁它的追捕者;同时,这也不无带点儿夸张它的性格的说法,那就是,每当它被打中的时候,它总要大张着口,而且那种可怕的张开状态还要持续好几分钟。不过,我一定要再举出一个结论性的说明,这才称心满意: 从这个值得注意和最具有意义的例证中,你就一定可以看出来,本书所载的这些由明晰的事实所证实的惊奇事件,并不是现代才有的,这些奇迹(一如所有的奇迹一样),都不过是年代久远的旧事重提而已;所以,我们才千千万万次对所罗门说阿门——的确,日光之下并无新事[22]。

公元六世纪,有一个君士坦丁堡的基督教的治安推事名叫普罗科匹阿[23]的,当时也正是查士丁尼[24]做皇帝,培利塞留[25]做将军的时候。如所周知,他著有一本记述他的时代的历史,这是一部从各方面看来价值非凡的作品。他在许多最优秀的权威家的眼中,始终被认为是一位最翔实可靠而不夸张的历史家,虽则有个别一两处稍有瑕疵,然而,对于我们现在所要提到的事情却毫无影响。

在他这本历史中,普罗科匹阿指出,在他担任君士坦丁堡长官期间,在普罗蓬提斯,或者叫做玛摩拉海附近,曾经捕到一只大海兽,这只东西在五十多年中,一再在那一带的海里破坏了许多船只。像这样写在可靠的历史上的事实是不能轻加否定的。而且也没有否定它的理由,至于这只海兽究竟是属于哪一类,他却没有说明。不过,就它破坏船只,以及其它各种情节看来,它必定是一条大鲸;我极有理由认为它就是一条抹香鲸。这里,请容我把理由说出来。我长期来总认为,在地中海和跟它相连的大海一带,人们未必会知道抹香鲸。甚至直到如今,我还肯定地认为,按照实际情况说来,这种海并不是、也许永远不会是一个适合于它那惯于群居生活的所在。可是,经过进一步的调查研究后,最近才使我相信了,时至现代,地中海一定有出现抹香鲸的个别的事例。我从最权威方面知道,在巴巴利[26]沿海一带,有一个叫做戴维斯的英国海军舰长就发现过一条抹香鲸的骷髅。如今,既然一艘军舰能够悠闲地穿过达达尼尔海峡,一条抹香鲸当然也能够循着同一的路线,出地中海而游到普罗蓬提斯去了。

虽则就我所知,在普罗蓬提斯,还没有发现过那种露脊鲸的食料,那种特称为“小鱼”[27]的东西。不过,我有各种理由认为抹香鲸的食料——乌贼鱼或者墨鱼——是深藏在海底里的,因为在那一带的海面上曾经发现过这种大生物(虽然绝不是最大的生物)。因此,如果你把这些材料给适当地综合起来,稍加推究一番,你就可以清楚地看出,根据人类的一切推证力,普罗科匹阿的所谓大海兽,就是那条五十年来击破了不知多少罗马皇帝的船只的生物,也一定有各种可能是条抹香鲸了。

* * *

[1] 里纳尔多·里纳尔第尼,基督圣军一个勇士,“他不要财,不要势,只要出名”,15岁参加圣军,杀了人后,自动去流放了。

[2] 坎拜栖兹,古波斯国王,在位期为公元前529—522年。

[3] 蒂摩尔·汤姆,指马来亚蒂摩尔群岛一带的大鲸。

[4] 奥姆湾,在蒂摩尔群岛北面的小岛。

[5] 新西兰的杰克,新西兰的大鲸的意思。

[6] “文身的国土”,新西兰的土人都在面上、身上文着图形人像,故称。

[7] 日本皇帝的魔冠,即日本的大鲸。

[8] 马留(公元前156—86),罗马将军。西拉(公元前138—78),公元前107年隶属于马留麾下,因功绩超过马留,两人互相倾轧,终将马留打败,掌握大权,成为独裁者。

[9] 巴特勒,据百周年纪念版注,作者所指的这个巴特勒是威廉·巴特勒中校,他在1778年远征印度。

[10] 那拉甘塞特湾,在美国罗得岛的一个小湾。

[11] 菲力浦“国王”,英国移民给米他柯默特(1639—1676),美洲印第安的万潘那亚格族的酋长所起的称号。

[12] 指《圣经·旧约·出埃及记》。

[13] 原注,下面是蔡斯文章的摘录:“各种事实都似乎迫得我不能不做出这样的结论: 那条大鲸之采取行动,决不是偶然的。它对船只攻击两次以上,间隔时间很短,根据那种攻击看来,那几次攻击都是存心要使我们遭受最重大的伤害,因为它冲向前头后,就两次并一次地死劲一冲;为了要奏奇效,它所采取的那种正确的策略倒也是必要的。它那副相貌真吓人,就像是一个满脸憎恨和忿怒的人。我们刚一驶进鲸群,它就离群直冲出来,我们在鲸群里打中了它的三个同伴,仿佛就激起它要为它们复仇的心意。”接着“总之,归纳整个情况说来,我所目击的一切,一下子就在我的脑海里产生出这样的印象: 那条大鲸是怀有坚决的、有计划的恶意的(有许多印象我现在已记不起了),因此,我自以为我的看法是正确的”。

下面是他在黑夜里坐上了一只空无一物的小艇,离开那只船后的回

[14] 忆,当时要想达到任何一个好客的海岸,差不多已是完全无望。“漆黑的海洋和汹涌的浪涛还不算什么;那种怕被一种可怖的暴风雨吞噬掉的恐惧,或者会冲上什么隐伏着的暗礁,以及其它各种出自可怖的想法的正常的东西,似乎一时都不值得一想了;那艘破船的凄凉形象,和那只满怀报仇、相貌可怕的大鲸,已完全夺去了我的想象,这些事情至今还会不时地显现出来。”

在另外的一个地方——第45页——他提到“这只野兽的神秘而性命攸关的攻击”。

[15] 散德维支群岛,即如今的夏威夷群岛。

[16] 瓦尔帕莱索,智利的商埠。

[17] 事出《圣经·旧约·撒母耳记》第16章30,31节。

[18] 本世纪,指19世纪。

[19] 威廉·丹皮尔(1652—1715),英国航海家,也是强盗式探险家,从小就过海上生活,到过和发现了许多地方。

[20] 莱昂内尔·韦斐(1660—1705),英国强盗式探险家,最后因获得英国政府宽赦而回国,1699年著有一本关于美洲海峡的航行记。

[21] 胡安·费尔南德斯,在南太平洋,智利西面的一个群岛。

[22] 见《圣经·旧约·传道书》第1章9节。

[23] 普罗科匹阿(490?—562?),拜占庭的历史家,曾做过培利塞留的秘书,他著有不少的史书,其中以《秘史》,专写549—562年君士坦丁堡宫廷的丑闻为最著名。

[24] 查士丁尼一世(483—565),拜占庭皇帝。

[25] 培利塞留(505?—565),拜占庭的将军。

[26] 巴巴利,自埃及到大西洋间的北非洲的地区。

[27] 小鱼,系指小鲱鱼以及大鲸所吃的一般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