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狄狄乌斯说着就站了起来,右手五指张开按在胸口上——如果这样一个有关教名的错误发生在宗教改革以前——(它发生在前天,我的脱庇叔叔自言自语说)又是用拉丁语行洗礼的时候——(用的全是英语,脱庇叔叔说)——许多事情也许会和它同时发生,而且根据各种判决的实例来看,为了宣布洗礼无效,同时拥有给孩子起一个新名字的权力——例如,如果一个教士,这不是一件稀罕的事儿,由于对拉丁语的无知,在给汤姆·斯蒂尔斯的孩子施洗礼时说,in nomino patri & filia & spiritum sanctos,102——这一洗礼就被视为无效——对不起,齐撒溲斯答道,——即便是那样的话,因为只是词尾有误,洗礼应该是有效的——如果要它成为无效的,那教士的错误应该出现在每个名词的第一个音节上——而不是,像你举的例子中的那样,出现在最后一个音节上。——
我父亲很喜欢这种微妙之处,所以就全神贯注地听着。
举例来说吧,齐撒溲斯继续说,加肆特厉肥雷斯给约翰·斯特拉德林103的一个孩子施洗礼时说in Gomine gatris等等等等,而不是in Nomine patris等等——这是洗礼吗?不,——才华出众的宗教法规学者们说;因为每个单词的词根在这里都被撕碎,这样它们的原意都失去了,并且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码事;因为Gomine的意思不是名字,gratris的意思也不是父亲——那它们是什么意思呢?脱庇叔叔问——什么意思都没有——约里克说——因此,这样的洗礼是无效的,齐撒溲斯说——当然了,约里克以一种两分玩笑一分认真的语调答道——
可在举的例子中,齐撒溲斯接着说,把patris说成了patri,把filii说成了filia,如此等等——因为只是在变格时出的错儿,词根没发生变化,只是在它们的枝节上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屈折变化,所以无论如何不应该妨碍洗礼,因为这些词的意义还像以前一样保留着——但另一方面,狄狄乌斯说,事实证明,教士按照语法规则发音的意图,也和意思一起保留下来了——对,齐撒溲斯答道;关于这个,狄狄乌斯兄弟,我们可以在教皇利奥三世的教令集中104找到一条作为例子——可我哥哥的孩子,我的脱庇叔叔嚷道,跟教皇没有一点关系——它只是一名新教绅士的普通孩子,在洗礼时被命名为特里斯舛,是完全违背了他的父母和他所有亲属的意愿的——
如果只是和项狄先生的孩子有骨肉之亲的人的意愿,齐撒溲斯打断了脱庇叔叔的话,在这件事情上才有影响力的话,在所有的人中间,项狄太太的分量最轻——脱庇叔叔放下烟斗,我父亲把椅子向桌子挪得更近一点,好听到这么一篇奇怪的引言结论。
项狄上尉,在这片国土上最好的律师和民法专家105中106,齐撒溲斯接着说,“母亲与她的孩子是否有骨肉之亲,”不仅仅是一个疑问,——但是依照各方辩论的许多不带情感的质询和诈称,——判决是否定性的,——那就是说,“母亲与她的孩子没有骨肉之亲107。”我父亲以在脱庇叔叔的耳朵边说悄悄话为幌子,赶忙用手把他的嘴捂上——实际上,他吃了一惊,正要哼《利拉布勒罗》呢——因为父亲很想再听听这种奇谈怪论——他求脱庇叔叔,看在上帝的分上,千万别让他失望——脱庇叔叔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烟斗,悠然自得地在心里吹着《利拉布勒罗》——齐撒溲斯、狄狄乌斯和特里普托勒摩斯108接着讲了他们下面的一席话。
这个判决,齐撒溲斯继续说,不管它看起来与一般的思想潮流多么背道而驰,可它有自己充分的理由;它是在那个被大家称之为萨福克公爵案的著名案例中,经过各种争辩而产生出来的:——布鲁克的著作引用了它,特里普托勒摩斯说——科克勋爵109也予以注意,狄狄乌斯补充道——你还可以在斯温伯恩的《论遗嘱》中找到它,齐撒溲斯说。
项狄先生,这个案件,是这样的。
在爱德华六世统治时期,萨福克公爵查尔斯膝下有一儿一女,为两个妻子所生,他在最后的遗嘱中把他的财产留给了儿子,然后死了;他死后不久,他的儿子也死了——但没有留下遗嘱,也没有妻子儿女——他的母亲和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因为她是前一个妻子所生)那时还活着。母亲便接管了儿子的财产,根据的是哈里八世二一年的法令110,法令规定,凡未立遗嘱而亡者,其遗产由其最近的骨肉之亲管理。
遗产管理权就这样(私自)授予母亲,同父异母的姐姐便向教会法官起诉,诉状首先提出,她自己是最近的骨肉之亲;其次,母亲根本不是死者的骨肉之亲;因此请求法庭,撤回授予母亲的遗产管理权,并依照该法令,将其授予作为死者最近的骨肉之亲的她。
此案由于是一个大案,许多问题要取决于它的结果——将来许多关于巨额财产的案件都有可能按当时要做出的先例判决——与本案相关的法律界和民法界的有识之士聚会磋商,看母亲是不是她儿子的骨肉之亲。——对此,不仅世俗律师——而且教会律师——法律顾问——法律学者——民法专家——辩护律师——代理——坎特伯雷和约克的主教法庭和大主教法庭的法官,以及法律学会会长,一致同意这一观点,那就是母亲不是她孩子的骨肉之亲111——
对于这个观点萨福克公爵夫人是怎么说的?脱庇叔叔说。
脱庇叔叔的出人意料的问题,比最高明的辩护律师更使齐撒溲斯感到狼狈——他停了整整一分钟,盯着脱庇叔叔的脸没有回答——在那一分钟里,特里普托勒摩斯便把他搁在一边,率先说了下面一席话。
事情不会上溯,只会下行,特里普托勒摩斯说,这是法律上的一个基础和原则;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不管它是多么确实,我毫不怀疑孩子可以是其父母的血种——然而,父母却不是孩子的血种;因为父母不是孩子所生,而孩子却是父母所生——因此他们写道,Liberi sunt de sanguine patris & matris, sed pater et mater non sunt de sanguine liberorum.112
——但是这个,特里普托勒摩斯,狄狄乌斯大声说,证明的问题太多了——因为从援引的这一典籍中得出的不仅是各方确实承认的结果,即母亲不是孩子的骨肉之亲——而且父亲也一样——据认为,特里普托勒摩斯说,这是更好的观点;因为父亲、母亲和孩子,尽管他们是三个人,可他们不是(una caro)113一个亲骨肉;因此没有亲等——或者根本没有任何取得亲等的办法——你又把话题扯远了,狄狄乌斯喊起来——因为根本也没有禁律,尽管利未人的法律114中是有的——除非一个男子与他的祖母生一个孩子——那样的话;假设生的是一个女儿,她将与他们二人都有亲等关系——但谁想过,齐撒溲斯大声说,和祖母睡觉呢?——塞尔登115提到的那个年轻人,约里克答道——不仅想过,而且借助从报复法引来的论据向他父亲为自己的意图辩护呢——“先生,你能和我的母亲睡觉,那年轻人说——为什么我不能和你的母亲睡觉呢?”——这是Argumentum commune,116约里克补充说。——他们也活该,尤金纽斯摘下帽子说。
大家散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