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狄传 第二章

父亲收到我的博比哥哥死去的噩耗时,他正忙着计算坐驿车从加来到巴黎进而到里昂的花销。

那是一段预兆极其不祥的旅程;眼看就要算完了,奥巴代亚推开门告诉他,家里没有酵母了——还问能不能一大早骑上那匹大驾车马去找一些,父亲又不得不把每一寸路再走一遍,从头再算。——我完全同意,奥巴代亚,父亲说(继续他的旅行)——就骑驾车马去吧。——可是,他需要钉一块掌,可怜的东西!脱庇叔叔说,把这个声儿又震了回来,就像一根和弦。那就把那匹苏格兰马骑上,父亲急忙说。——给他的背上鞴鞍子他可绝对不干,奥巴代亚说。——这马见鬼了;那就骑爱国者12去,父亲嚷道,然后把门关上。——爱国者卖了,奥巴代亚说。——都是为了你!父亲嚷着,然后停顿了一下,眼睛盯着脱庇叔叔的脸,好像这事不是事实的似的。——是老爷您今年四月叫我把它卖掉的,奥巴代亚说。——那你就辛苦一下走着去吧,父亲喊道。——我还巴不得走路呢,奥巴代亚说着就关上了门。

烦死了!父亲大声抱怨着继续算他的账。——可跑水了,奥巴代亚说着,——又把门推开。

父亲面前摆着一张桑松13地图和一本驿路指南,直到那一刻,他手里一直捏着圆规头儿,圆规的一只脚扎在讷韦尔14。那是他算过开销的最后一站——一等奥巴代亚离开房间,他准备就从这儿继续他的旅行和计算;但是奥巴代亚把门打开,把整个地区泡在水里,这第二次攻击实在太厉害了。——他便放下了圆规——更确切地说是气急败坏地把它扔在桌子上;于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跟出发时一样明智地回到加来(跟别的许多人一样)。

父亲再次把行程推进到圆规从讷韦尔一迈脚就可够着的地方,这时载着哥哥死讯的信送到了客厅——对不起,桑松先生,父亲大声说着就把圆规尖儿穿过讷韦尔扎进了桌子,——一面向脱庇叔叔点头示意,看信上说些什么——一个晚上两次从讷韦尔那么一个穷酸的城镇折回来,对一个英国绅士和他儿子来说,实在太过分了,桑松先生,——你意下如何,脱庇,父亲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补充了一句。——除非那里有部队防守,脱庇叔叔说,——那样的话,——我就要傻一辈子了,父亲自个儿笑着说。——于是再次点头示意——一手扶住仍扎在讷韦尔上的圆规,一手拿着他的驿路指南——他边算边听,支着双肘靠到桌子上,脱庇叔叔喃喃地读着信。

——————————————————————————他走了!脱庇叔叔说。——走哪儿了——谁呀?父亲大声问道。——我的侄儿,脱庇叔叔答道。——什么?没有得到准许——没有要钱——没人照看?父亲惊叫道。不:——亲爱的哥哥,他死了,脱庇叔叔说。——没有生病呀?父亲又喊道。——我敢说没有,脱庇叔叔从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可怜的孩子!他一直病得够厉害的了。我要为他负责——因为他死了。

塔西佗告诉我们,当阿格利派娜得知儿子的死讯时,由于情绪激动无法控制,她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15——父亲把圆规扎进了讷韦尔,不过更快一些而已。——区别多大啊!的确,他的活是算账——阿格利派娜做的必定是截然不同的事情;还有谁自认能从历史做出推断呢?

父亲随后表现如何,我认为,应当自成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