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 性命交关的事儿

弹钢琴者优雅地在低音上猛烈一击中断了自己的舞曲,用另一只手一个地道的动作翻过乐谱;但这一刹那,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楚卡托夫出人意料地从蓬松的络腮胡子间露出刮得光光的下巴,前倾着脑袋快步来到一对对的人前边镶木地板的亮光处,迅速搂过一位无关紧要的人:

“四——步——舞,请!……”(16)

“跟我跳。”有个叫做什么蓬帕杜尔的夫人来到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跟前,而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没有认出蓬帕杜尔夫人,不大愿意地向她伸过一只手。蓬帕杜尔夫人略带讪笑地望着自己的红色舞伴,用特别生硬的动作把假面具往上一翘,并朝前伸出一只手来随便放在多米诺的一只手上;蓬帕杜尔夫人的另一只戴明矾鞣革手套和拿着打开的扇子往自己身上扇的手,则从弥漫的淡蓝色烟雾中撩起裙子的下摆,裙子下摆下轻轻的唰的一声伸出一只银光闪烁的鞋。

来啊,来啊。

一——二——三——腿脚在撩起的腰部以下活动着:

“你认出我了?”

“没有。”

“你到底在寻找谁?”

一——二——三——又弯一次,又伸出一只鞋。

“我有一封给你的信。”

在头一对——多米诺和侯爵夫人——后边,一些用布片串缀成的彩衫、西班牙女子、珠母般苍白的小姐、法学家、骠骑兵和无关紧要的人、穿薄纱的人动起来了;扇子,袒露的肩膀,闪烁着银光的背部和围巾。

红色多米诺的一只手忽然挽住一个浅蓝色纤腰,而另一只抓住一只手,那只手中有一封信;在同一瞬间,所有一对对的深绿的、黑的和呢绒的手,和骠骑兵的红色的手,挽着所有天芥菜色的、珍珠般浅灰色的和沙沙沙起舞的女性的纤腰,以便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随着华尔兹舞曲打转。

白头发的主人钻到大家面前,向一对儿嚷道:

“原地停下。”(17)

一个无用的少年跟在他后边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