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 红色的丑角

其实,最近几个月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与自己相爱的人一直保持极富挑衅的态度:在播放《齐格弗里特之死》(17)的留声机管子前,她学习了身段动作(而且还是怎样的动作!),把自己沙沙响的丝绸裙子几乎提到膝盖上;后来,她的一只可爱的脚在小桌子底下不止一次两次接触到了阿勃列乌霍夫。后者也不止一次力图拥抱安琪儿,这并不值得惊讶;但当时安琪儿回避了,给崇拜者浇了一瓢冷水,后来又一切照旧了。可是有一次为了捍卫希腊艺术,她提议成立一个纯洁的裸体小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受不了了,他多日来无处宣泄的激情涌上脑袋(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在搏斗中把她撞倒在沙发上)……但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痛苦地咬得那寻找她嘴唇的嘴唇出了血,而当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因为觉得疼痛而手足无措时,整个日本装饰的房间里传出了一下响亮的耳光声。

“废……废物,蛤蟆……废——红色的丑角。”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平静而冷淡地回答:

“如果我——是红色的丑角,那么您是——日本的布娃娃……”

他非常尊严地站在门边上,这一刹那间,他的脸上显示出正是她有一次捕捉到的那种遥远的表情,回想起这种表情,她不知不觉便爱上了他。于是当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离开时,她啪的一声倒在地板上,乱抓乱扯地哭着咬地毯;她忽然跳了起来,把双手伸向门处:

“你来呀,回来——上帝!”

但她得到的回答,是出口大门砰的一响: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已经向彼得堡大桥跑去了。下面我们将看到,在桥上他作了一项性命交关的决定(在完成某项行动时毁了自己的生活)。“红色的丑角”这个称呼极大地刺痛了他。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再也没有见过他,出于对阿勃列乌霍夫那种革命——进化热情的一种粗鲁的抗议,安琪儿·彼里无形中离开了在学青年,参加了丽·利男爵夫人的招魂术者集会。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也来得少了。不过,有些人却来得经常了,他们是:阿温伯爵,奥马乌奥梅尔加乌,什波雷舍夫,韦尔葛顿,以及甚至利潘琴科,而最经常的是利潘琴科。同阿温伯爵、奥马乌奥梅尔加乌男爵,同什波雷舍夫和同韦尔葛顿,甚至……同利潘琴科,她没完没了地哈哈大笑;突然,她中断了大笑,挑衅地问道:

“我可是个洋娃娃——不对吗?”

他们则拿爱打扮玩乐的轻佻女人作回答,不断往附有一张“募捐团体”纸条的小罐里投银币。而利潘琴科对她的回答是:您是美人,骚货,骚娘们。还送给她一个黄脸蛋的小布娃娃作礼物。

而当她把这事也告诉了丈夫后,她丈夫——格尔戈里亲王殿下西阿姆斯基兵团的少尉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什么也没有说,走开去了,好像是睡觉去了。他在一个地方主管军粮;但走进自己的房里,他坐下来给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短信中他冒昧地通知阿勃列乌霍夫说,他,格尔-戈里团少尉谢尔盖·谢尔盖依奇最恳切地请求:他原则上不想干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对他无限钟情的太太的关系,不过还是坚决地(在“坚决地”一词后边加了三个惊叹号,以示强调)请他永远别再进他们家,因为他无限钟情的太太的神经受到了伤害。关于自己的行动,谢尔盖·谢尔盖依奇没有讲,他的行动丝毫没有改变:还是一清早离家,午夜才回来;出于礼貌说说爱打扮玩乐的轻佻女人,要是见到奥马乌-奥梅尔加乌,稍稍皱起眉头,如果见到利潘琴科,对进化——革命的谈话最宽容地点点头,喝上一杯茶,便悄悄走开:他在一个地方——主管——军粮。

谢尔盖·谢尔盖依奇高高的身材,留着浅色的胡子,有身子、嘴巴、头发、耳朵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好眼睛。但可惜的是,他总戴着一副深色的墨镜,因此,谁也不知道他眼睛的颜色,也不知道这双眼睛的奇妙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