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瑙一醒来,就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晚上睡觉时,他总是把皮夹子藏在那里。
他有一种20000马克在手的心花怒放感,虽然他也知道,皮夹子里连6600马克也没有,只有在完成《导报》收购事宜后,他才能从本地乡绅手里获得那6600马克,而现在么,皮夹子里只剩下185马克了,他得靠这点钱坚持到20000马克到手。
20000马克到手,啥事不用发愁。
他一反常态,仍然赖在床上。
就算20000马克到手,他也不会把它全部都给艾施,那简直傻到家了,难道就因为艾施为这份不值钱的小报开出了这么高的价格?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无论艾施出什么价格,他都会让艾施出一把血的,艾施就等着吧。
这个小报社14000马克他都觉得嫌多,不过这样的话,他就有6000马克落入自己的腰包了。
他只需使些小花招,就能把事情办妥,不让人知道艾施没有足额拿到20000马克。
他可以把它叫做储备资本,或者说,工业集团目前只需掌握简单多数股份即可,不需要三分之二的绝对多数股份,或者诸如此类的借口。
找这种借口实在太简单了!
胡桂瑙快活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当他走进编辑室时,天色还很早。
他对着一脸吃惊的艾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说他把报纸的名声弄得那么差:“我,威廉·胡桂瑙,完全不用对艾施先生您负责的威廉·胡桂瑙,这几天不得不出去打听,结果我发现,报纸的名声实在太糟糕了。
“作为一个经纪人,我当然无需为此操心,但这种情况让我感到非常痛心,是的,眼睁睁地看着一家好企业被人有意毁掉,我真的非常痛心;报纸的生命在于名声,名声倒了,报纸本身也就离死不远了。
“事实上,艾施先生您已经让《特里尔选侯国导报》变成了一份口碑极差、卖不出去的桃色小报了。您心里应该清楚,亲爱的艾施,您其实应该给收购报社的人打个折扣,而不是仍然想要高价脱手。”
艾施苦着脸,然后不屑地做了个鬼脸。
不过,胡桂瑙并没有因此露出慌张之色:“没什么好冷笑的,艾施,我亲爱的朋友,情况非常严重,可能比您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想要大赚一笔,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如果您仍不死心,那就只能找一个傻到家的冤大头,对,冤大头,我亲爱的艾施先生。
“如果——正如我愿意认为和希望的那样——在我的朋友当中,有一群甘愿做冤大头的人,愿意接受这个因过于理想而毫无意义的计划,那么只能说艾施先生您运气太好了,这种运气,也许一辈子只能碰到一次,因为现在的情况非常有利,因为我这个经纪人,能力无疑非常出众,我仍有可能通过斡旋,给您谈出10000马克的价格,可要是您自己不抓住机会,那么我也只能怪自己瞎了眼,竟然这么无私地为您的事情奔走忙碌,更何况这些事情与我没有关系,没有半点关系。”
“那您就别管了!”艾施大声说道,在桌上猛地一拍。
“拜托,我当然可以撒手不管……但我不明白,别人没有不加思索就接受您那不切实际的报价时,您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我没有提出任何不切实际的要求……凭良心讲,这家报社卖20000马克非常公道。”
“嗯,但您没有搞清楚,别人到底会不会接受您的估价?因为您得承认,想要重组整合,洗白这家报社的名声,至少还得花10000马克才行……30000马克,实在太贵了,不是吗?”
艾施沉思不语。
胡桂瑙觉得自己的想法果然没错:“现在,您应该冷静一些……我当然不会逼您……您可以好好想想,明天再做决定……”
艾施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然后说道:“我想和我妻子商量一下。”
“您只管去吧……只是,不要考虑太久了……钱在微笑,我亲爱的艾施先生,但它不会等人。”他站起身来,“我明天再来听您的好消息……顺便代我向尊夫人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