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只能讲完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在临终前的八年或是十年里的故事梗概了。在那些日子里,他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堕落,不仅失去了作为医生专业上的熟练技能,连他写作的才能也渐渐退化了。曾经有过那么一小段儿时间,他挣扎着从萎靡不振的状态中走出来,强打起精神回到以前的工作状态中。但是好景不长,在激情消逝过后,一切又回到原点,他又再次陷入无休止的冷漠之中,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有心脏病,但是他却并不知道自己的严重程度,其实这些年来,他的病已经恶化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地步。
新经济政策时期可以说是苏联历史上最模糊不清、最虚假造作的时期之一了。而就是在新经济政治初期,他回到了莫斯科。他消瘦得厉害,一脸的胡茬,比从游击队俘虏中回到尤里亚金的时候还要孤僻。一路上,他又是一次一次地用身上值钱的衣物换来面包,换成破旧的烂衣服,为的是能填肚子且不至于衣不蔽体。就这样,他在路上又把自己第二件毛皮大衣和一套西装花在了吃喝上。等他到了莫斯科的时候,全身上下就剩下一顶灰色毛皮高帽、一副裹腿和一件磨破的军大衣。这件军大衣的扣子都被拆掉了,散发着一股浓烈臭味,就像是犯人穿的长袍子。他的这身打扮混在首都广场、林阴道上挤得满满的红军战士和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和他们没有什么差别。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人来到莫斯科的。有一个长得挺俊的农民小伙子,这一路上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这小伙子也和他一样,穿着一身士兵的衣服。他们就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莫斯科幸免于难的几家会客室中。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就是在那里度过了他的童年时期。那里的人都还记得他,并邀请他和他的同路人一起进屋,客气地先询问他们旅途过后有没有洗澡——毕竟斑疹伤寒仍然很猖獗。在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到莫斯科的第一天,那里的人就跟他讲了他的亲人离开莫斯科去了国外的情况。
他们俩都非常羞涩,害怕见到生人。他们都尽量避免一个人单独去别人家里做客,因为那样便无法沉默,还不得不加入到谈话中去。如果是熟人聚会的时候,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都会出现两个高高瘦瘦的人,也不会和别人交谈,就这么沉默地度过一个晚上。
在自己年轻伙伴的陪同下,这个穿着破烂、高挑消瘦的医生就像是一个民间故事里那种真理的探索者,而那个年轻的陪同者就如同他一个顺从且对他盲目忠诚的信徒。可这个年轻的同路人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