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秋天,莫斯科铁路枢纽站发生暴动。莫斯科至喀山的铁路线的工人集体罢工。莫斯科到布列斯特这条线也该加入罢工的队伍。铁路委员会已经通过了关于罢工的决定,只是还没商量好宣布罢工日期。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了罢工这事,可还是需要找个合理的借口来说明这是自发的罢工行为。
十月初的一天,那是全线领薪水的日子。这天清晨天气寒冷又阴暗,账房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男工手捧着清单、工资表还有一堆写满了处罚工人名单的小本子往账房走去。马上就发工资了。车站、修配厂、仓库和管理处那几幢木头房子中间,有一块宽敞的空地。在那里过来领薪水的工人早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里有列车员、钳工、扳道工人,还有停车场的清洁工人。
冬天已经悄然来临。烂枫树叶子发出的气味,还有蒸汽机车的焦臭味,混合着车站食堂里飘出的刚刚新鲜出炉的黑面包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铁道线上列车来来往往,有的在拆开来,有的又重新装好。旗手不停地挥舞着手中时而卷起时而打开的信号旗。巡场员的喇叭声,还有联络员的哨音,再加上火车低沉的汽笛声,奏出了一曲和谐的乐章。腾腾升起的烟柱,就像那直通上天的梯子。那边的列车准备出发了,车头冒出的团团蒸汽蒸烤着冬日里天空中的白云。
富夫雷金是名铁路工程师,也是这里的段长。养路工帕维尔·费拉蓬特维奇·安季波夫和他一起,沿着另一面的路基,一前一后的来回踱着。安季波夫早已经厌烦无聊的维修工作了,他不时地抱怨着运来的更换材料质量不好:钢的韧度不好,这样做出来的铁轨,不管是弯曲性还是耐折性试验都无法承受。按照他估计,这样的材料只要一冻上,就很容易断裂。可对于帕维尔的反映和抱怨,管理机构是不闻不问,不予理睬。看来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富夫雷金身穿一件滚边的皮大衣,这衣服应该相当昂贵。他没有扣扣子,露出了里面的素色毛呢制服。他小心翼翼地走在路基上,自我陶醉地欣赏着自己上衣侧面的纹路,笔挺的西裤,还有脚上款式新颖的皮鞋。
富夫雷金脑子里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对于安季波夫的抱怨,他可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不时地掏出手表看时间,好像是要赶着去哪里。
“不错,不错,老兄,”他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安季波夫的话,“你说的应该是在某一个重要的线路上,或者是某个长距离的直达区间内。可你该想想,现在你手上都有了些什么?备用线,停车线,需要的时候还可以进行空车编组,调用小型调车机车。可你还不满意!你该是疯了吧!问题根本就不在铁轨上,就算安上木头的也可以!”
富夫雷金又看了一次表,啪的一声合上表盖,然后望向远处靠近铁轨的马路。这时,大路的转弯处出现了一辆四轮马车。他的妻子坐着自家的马车过来接他来了。车夫把车停到了路基跟前,双手紧握着缰绳,在路基跟前才停住马,像是保姆在呼唤淘气的孩子,用女人似的尖嗓门呵斥着。那拉车的马儿对铁路应该是有些恐惧的。扫两手仍然紧握着缰绳,一边不停地用女人似的尖嗓子喝着,好像保姆对待淘气的孩子。拉车的马儿像是有点害怕铁路。车厢里一位漂亮的太太坐在角落里,正悠闲地倚靠在旁边的靠枕上。
“伙计,行了行了,我们下次再聊吧,”段长一边摆手一边说道,“我现在有很重要的急事,顾不上你说对这些了。”说完,夫妇俩便坐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