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第七章 新婚之夜

过了一会,诗人发现自己在一间严严实实、暖暖和和的尖拱圆顶的小房间里,坐在桌前,——这张桌子好像在急切巴望着从附近那放食物的搁板上搞点东西来。还可以想见会有一张舒舒服服的床,而且单独跟一位标致的姑娘在一块儿!这场奇遇真跟变戏法似的。他开始当真认为自己是童话中的人物了。他不时东张西望,仿佛想看看两只喷火兽拉的火焰车——只有这种车辆才能把他那样急速地从鞑靼国送到了天堂——是不是还在那里。有时,他也使劲盯着身上短衫上面的窟窿眼,努力抓住现实,免得全然失却依托。他的理性在这想象境界里飘荡,现在只靠这一线维系了。

那姑娘似乎根本不注意他。她走来走去,有时撞动什么小凳子,有时跟她的小山羊说说话,有时又噘噘小嘴嘴。终于,她过来坐到了桌子旁,格兰古瓦可以随意端详她了。

诸位读者,你们都有过童年,或者,很幸运,现在还是儿童。你们可能不止一次,(我自己,曾经整天整天那样,那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沿着潺潺流水,从一个草丛到一个草丛,追赶美丽的蓝蜻蜓或绿蜻蜓:它蹁跹急旋,轻吻着每一树梢。你们还记得,你们是怎样满怀柔情,好奇地想着、看着那朱红色的、天蓝色的翅膀沙沙,营营,轻轻旋转,飘忽的形体不可捉摸,正是由于运动极其迅速而难于觉察。翅膀的颤动中隐约显出的那空灵之物,在你看来,是多么虚渺,纯属想象,不可触知,无法看见。但是,蜻蜓一旦栖歇在芦苇尖上,你们一旦能够屏息观察它那薄纱长翼、那变幻色彩的长袍、那两颗水晶眼珠,你们怎能不惊讶,怎能不担心它的形体重新变成幻影,它的生命重新化作空幻!你们回想一下这些印象,就可以理解格兰古瓦此刻的感受:他透过可以看见、可以触知的形体,观赏着以往只是通过歌舞喧嚣的旋涡隐约瞥见过的那个爱斯美腊达。

他越来越沉溺于遐思之中。他目光模糊地注视着她,心想:“这样,这就是爱斯美腊达!天堂的生灵!大街上跳舞的姑娘!这样实在,又这样虚飘!今天上午最终断送了我的圣迹剧是她,今晚搭救了我的性命也是她!她是我的坏精灵,也是我的好天使!……确实,是个标致姑娘!而且一定是爱我爱到了疯狂程度,才会那样把我要走……且慢!我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搞的,反正我成了她的丈夫!”说着,他猛然抬头,恢复了现实感——一向作为他性格和哲学的基础的现实感。

脑子里有这种念头而且表现在目光中,他便走到姑娘身旁,步态威武,神情表现出殷勤献媚。姑娘见了向后直退,问道:

“您想干什么?”

“这还用得着问吗?爱斯美腊达小亲亲!”格兰古瓦回答,嗓子眼里都满是情欲,他自己听了都大吃一惊。

埃及姑娘大睁着眼睛:“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怎么!”格兰古瓦又说,越来越脑子发热,心想,要对付的毕竟只是奇迹宫廷的一种惯常的品性罢了,于是说道:“我不是属于你的吗,亲爱的人儿?你不也是属于我的吗?”

一无隐讳,他干脆一把把她拦腰抱住。

姑娘的短衫在他手里滑过,就跟蛇皮似的。她自己一蹦,跳到房间的另一端去了,随即又站直了身子,格兰古瓦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从哪里来的,她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匕首。她恼怒而又高傲,嘴唇噘着,鼻孔鼓着,两颊红得跟小苹果[79]似的,眼睛里火花直冒。同时,那只白山羊拱卫在她面前,两只染上金色的美丽尖角顶着,摆出挑战的姿态。

这一切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蜻蜓一下子变成了马蜂,只想蜇人。

我们的哲学家傻了,眼神痴呆,一会看看山羊,一会看看女郎。

惊魂甫定,能够说话了,他终于叫了一声:“圣母马利亚!这两个恶婆娘!”

吉卜赛姑娘也打破缄默:

“你真可笑,这样放肆!”

“对不起,小姐,”格兰古瓦笑嘻嘻地说,“不过,那您为什么要我做丈夫呢?”

“难道我必须看着你被吊死吗?”

诗人自作多情的一切想法统统破灭,未免大失所望,说道:“这么说,您嫁给我,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救我一命?”

“你还要我有什么别的想法?”

格兰古瓦咬咬嘴唇,又说:“算了吧,我演丘比特[80]并不像我自己想象的那样成功。不过,摔破瓦罐又算怎么回事呢?”

这当儿,爱斯美腊达的匕首和小山羊的犄角始终戒备着。

诗人说:“爱斯美腊达小姐,咱们和解了吧。我可不是小堡的录事,您也不必满不在乎地像这样拿着一把匕首在巴黎招摇,藐视府尹大人的谕示和禁令。您也不是不知道:一个星期前诺埃耳·勒克里文就因为携带短剑,被罚款十个巴黎索耳。这倒不与我相干,还是言归正传吧。我用我进天堂的份儿作保证,向您发誓:不得到您的允许,我绝不靠近您;不过,您给我晚饭吃吧!”

其实,格兰古瓦也跟德普瑞奥[81]先生一样,“很不贪恋女色”。他并不是那种逼迫女人顺从的骑士或火枪手。在爱情方面,他也像对待其他一样,乐意坚持缓进,采取平和手段。在他看来,好好吃顿晚饭,而且有个可爱的人儿作陪,尤其在他饥肠辘辘的时候,这正好充作一场艳遇的序幕和结局之间的美妙幕间休息。

埃及姑娘不答理。她噘噘嘴,又作出那种高傲的娇态,小鸟似的把头一扬,大笑起来。那把可爱的匕首倏然不见,像出现时那样迅速,格兰古瓦未能看明白蜜蜂的刺又是怎样收藏起来的。

不一会儿,桌上就有了一块黑面包、一小片猪油、几只干瘪了的苹果、一罐子麦酒。格兰古瓦狼吞虎咽起来,铁叉和瓦盆碰得咣咣直响,仿佛他整个的情欲都已化作食欲。

姑娘坐在他对面,默默注视着他吃。显然,只是眼睛瞅着,心里另有所思,想着想着,还不时面露微笑,纤纤小手轻轻抚摸着依依紧贴在她膝头的那聪明的山羊的脑袋。

一支黄蜡大烛照耀着这一边大嚼、那一边沉思的场面。

然而,头一阵子肠胃号叫缓和之后,格兰古瓦一看,只剩一个苹果了,不禁觉得难为情——其实没有必要。“您不吃么,爱斯美腊达小姐?”

她摇摇头,以沉思的目光注视着小室的圆顶。

“她在想什么鬼?”格兰古瓦心里说,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总不可能是拱顶上石刻的侏儒的鬼脸这样叫她全神贯注吧?活见鬼!我完全可以同它比个高下。”

他叫了一声:“小姐!”

她好像没有听见。

他高声叫道:“爱斯美腊达小姐!”

还是不起作用。少女的心在别处。格兰古瓦的声音没有能力把它召唤回来。幸亏小山羊来干预了:它轻轻拽拽女主人的袖子。埃及姑娘赶紧说:“佳利,你怎么啦?”仿佛惊醒过来了。

“它饿了,”格兰古瓦说,搭上了话很高兴。

爱斯美腊达开始把面包掰碎。佳利就着她的手心窝吃,姿态优美。

不过,格兰古瓦不让她有时间重新坠入沉思,壮胆提出了一个微妙的问题:

“那么,您不要我做丈夫?”

姑娘瞪着他,说:“不要。”

“做您的情人呢?”格兰古瓦又问。

她又噘噘嘴唇,回答:“不要。”

“做您的朋友?”格兰古瓦还问。

她又凝视他,想了想,答道:“也许吧。”

这个“也许”向来是哲学家珍视的,格兰古瓦胆子更大,又问:

“您知道怎样叫做朋友?”

“知道,”埃及姑娘答道,“就是好比兄妹俩,两人的灵魂互相接触而不糅合,又像一只手的两个手指。”

“那么,爱情呢?”格兰古瓦问。

“啊,爱情?”她说,声音颤抖,眼睛发亮。“那既是两个人,又是一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融合为一个天使。那就是天堂!”

这街头献舞的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格外艳丽,格兰古瓦感动异常。在他看来,这样的美貌正是同她言词的几乎东方式的[82]魅力完全协调的。她那纯洁的鲜红嘴唇微微泛起微笑,她那率真而又端庄的容颜由于思虑不时显得暗淡,就好像镜子上哈了一口气似的;黑黑长长的睫毛低垂,时时射出无可形容的光芒,使她整个面貌显得那样芬芳沁人,——正是后世拉斐尔把处女的纯洁、母性的美丽和神祇的圣明,神秘地交汇糅合恰到好处而获致的典范。

格兰古瓦还是追问下去:

“那必须是怎样的男人您才乐意呢?”

“他必须是个男子汉。”

“那我呢,我怎么样?”

“他必须头戴头盔,手执利剑,靴跟上马刺金光灿烂。”

“得,那就是说,没有坐骑就算不上男人。……您是爱着一个人吧?”

“以男女之爱?”

“以男女之爱。”

她沉思了一会,随后表情古怪地说:“不久我就会知道了。”

“为什么不能是今晚?”诗人又满怀柔情地追问:“怎么不能是我呢?”

“我只能爱一个能保护我的男人。”

格兰古瓦脸红了,但也只好认了。显然,姑娘指的是两个钟头以前在危急关头他未能给她多大的救助。这一夜的其他险遇已经把这一情节冲淡,这时才又想了起来。他拍拍额头,又说:

“顺带说一句,小姐,还真应该从那件事谈起哩。我七扯八拉说了许多废话,请您原谅。那么,您是怎样逃脱卡席莫多的魔掌的呢?”

吉卜赛女郎听到这个问题,打了个寒噤。

“呀,可怕的驼子!”她双手捂住脸,说道。浑身直颤,好像冷得不得了。

“确实可怕!”格兰古瓦说,毫不松劲,追问下去:“您到底是怎样逃脱的?”

爱斯美腊达笑笑,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您知道他为什么跟着您么?”格兰古瓦想迂回地提出问题。

“不知道,”姑娘说,紧接着又说,“不过,您也跟着的,您为什么跟着我?”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格兰古瓦回答。

沉默了一会,格兰古瓦用餐刀刻斲着桌子,姑娘微笑着,仿佛透过墙壁在瞧着什么。忽然,她以含糊不清的声调唱了起来:

Quando las pintadas aves

Mudas estan,y la tierra...[83]

她又戛然止住,抚弄着佳利。

“您这只羊挺可爱,”格兰古瓦说。

“这是我的妹妹,”她说。

“人们为什么叫您‘爱斯美腊达’?”诗人问道。

“我也不知道。”

“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她从胸襟里掏出一个用念珠树[84]种子串链吊在颈子上的长方形小香囊。这个小香囊发出强烈的樟脑味。外面用绿绸子裹着,荷包中间有颗仿翡翠玻璃大绿珠子。

“也许是因为这个东西吧。[85]”她说。

格兰古瓦想接过小荷包。她往后一退,说道:“别碰!这是护身符,你会损坏它的法力的,再不,就是你被它的法力蛊住。”

诗人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了。

“是谁给您的?”

她把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把护身符依旧揣进胸襟。他想问些别的问题,可是她爱理不理的。

“‘爱斯美腊达’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她说。

“是什么语言的?”

“是埃及语吧,我想。”

“我早有这种推测,”格兰古瓦说,“您不是法国人?”

“不知道。”

“您有父母吗?”

她唱起一支古老的民谣:

我的父亲是只雄鸟,

我的母亲是只雌鸟,

我过河不用小舟,

我过河不用小船,

我的父亲是只雄鸟,

我的母亲是只雌鸟。

“这支歌真好听,”格兰古瓦说,“您是几岁到法国的?”

“很小的时候。”

“到巴黎呢?”

“是去年。我们从教皇门进城的时候,我看见芦苇里黄道眉飞上天空,那是八月底,我就说:‘冬天会很冷的。’”

“去年是很冷,”格兰古瓦说,终于交谈起来,高兴得不得了:“一冬天我都往指头上哈气。这么说,您天生能未卜先知?”

她又不爱答理了。

“不。”

“你们称作埃及公爵的那个人是你们部落的头人?”

“是的。”

“可是,是他给我们主持婚礼的呀,”诗人怯生生地指明。

她又作了个惯常的娇态:“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哩。”

“我的名字?您想知道的话,我叫彼埃尔·格兰古瓦。”

“我知道有个名字更美丽,”她说。

“您可真坏!”诗人说,“不过,也没什么,我是不会生您的气的。呃,您以后进一步了解我了,也许就会爱我的。还有,您那么信任我,把您的身世告诉我,那我也得稍稍谈谈我的情况。您知道,我名叫彼埃尔·格兰古瓦。我再告诉您:我是戈奈斯公证所佃农的儿子。二十年前巴黎围城的时候,我父亲被布尔戈尼人绞死了,母亲被皮卡迪人剖肚开膛。所以,我六岁就成了孤儿,脚上的鞋也就是巴黎的碎石路面。从六岁到十六岁是怎么挨过来的,自己也不知道。这儿一个水果商给我一个杏子吃,那儿一个糕饼店老板给我一块面包皮;夜里就让巡查的把我抓进监牢,牢房里就有稻草睡了。尽管这样,我还是长大了,长成了您看见的这样瘦精精的。冬天就躲在桑斯府邸门廊下晒太阳;我觉得,圣约翰教堂的火非得三伏天才生,真荒唐。十六岁的时候,我想找个职业干干,前前后后什么都试了试。我当过兵,可是我勇敢差点儿。我当过修士,可是我又不够虔诚,况且,我喝酒的本领也不到家。没法子,只好去大伐木场当大木工的学徒,可是身体不行。我比较适合当小学教员,当然我那时不识字,不过这倒不碍事。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发现自己干什么都差点东西。既然我什么都干不了,我就完全自愿当了个诗人,诌两句韵文。这种职业,只要是流浪汉,谁都随时干得,总比偷东西强吧,——还真有几个朋友的强盗儿子劝我去偷去抢哩。有一天算我走运,碰见了圣母院副主教克洛德·弗罗洛神父先生。承他关照,多加勉励,我现在才说得上知书明理,懂得了拉丁文,从西塞罗的演说词到神父的解罪经,我是无所不晓,只要不是野蛮文字,不是经院哲学,不是谈诗学的,谈韵律学的,谈炼金术这种科学之科学的。在下就是今天在司法宫,大厅里挤满了人,大家抢着听,大获成功的那出圣迹剧的作者。我还写了一本书,印出来足足会有六百页,讲的是一四六五年的那颗大彗星——就是使得一个人发了疯的那颗。我还有其他成就。因为我多少懂点制造大炮的木工活,我参加了制造若望·莫格的那座大炮,您知道,就是试放的那天,在夏朗通桥上爆炸,炸死了二十四看热闹的[86]。您看,我当婚姻配偶还是不坏的。我会好些有趣的戏法,可以教给您的山羊,比方说,摹仿巴黎主教,那该死的伪君子,他那些水磨,谁打水磨桥上过,都得溅一身水。还有,我的圣迹剧,要是他们给我报酬的话,可以赚一大笔实实在在的现洋。况且,我完全听您差遣,我本人,还有我的心智、学识、文才,乐意跟您一同生活,小姐,如果您觉得合适,就作为夫妻;如果您觉得作兄妹更合适,就作为兄妹。”

格兰古瓦不说了,等候着这番说词对于姑娘起了什么作用。她眼睛盯着地面。

“孚比斯,”她轻轻说道。然后转向诗人:“‘孚比斯’是什么意思?”

格兰古瓦不太明白他那番演说和姑娘的这个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能有炫耀自己博学的机会还是很高兴的。他得意洋洋地回答:

“这是一个拉丁词,意思是‘太阳’。”

“太阳!”她复述道。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弓手、一个神的名字。”

“神!”埃及姑娘说,语调中有沉思、激情的意味。

这时,恰好她的一只手镯脱落,掉在地上。格兰古瓦赶紧弯腰去捡。等他抬起身来,姑娘和山羊都不见了。他听见门锁一声响:是那扇大概通向邻室的房门从外面反锁上了。

“她至少总留下了一张床吧?”我们的哲学家说。

他在室内绕行一圈。并没有适合于睡觉的家具,只有一口相当大的木箱,但箱子盖是雕了花的,格兰古瓦睡上去,那个感觉就跟米克罗梅加斯舒展身子躺在阿尔卑斯山顶上差不多[87]。

“算了,”他说,一面尽最大努力将就睡下去,“总得安命吧。不过,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新婚之夜。真遗憾!摔罐成亲,我先还以为相当率真、饶有古风、颇为有趣哩。”

* * *

[1] 夏里德、席拉是两个有名的暗礁。“从夏里德到席拉”是一句成语,犹言“从泥坑到火坑”,“出了灾祸还是灾祸”。

[2] 承包税收,向国王预交一定款项,即可承包某一项税收,赚取其差额。这个卖鱼的老太婆是说,国王为搞这种弥撒,从海鱼承包税中开销,就得增加这项承包税,承包吏就得转嫁负担,到头来苦了她这类小贩。

[3] 法兰西的若望娜(1464—1506),路易十一之女。

[4] 名叫路易,是查理七世的私生子,也就是路易十一的同父异母弟弟。卒于1487年。

[5] 大理寺卿,即最高法院院长。

[6] 即城岛与当时的大学城相接之岬角。现在早已变成了大马路。

[7] 指弗兰德尔的玛格丽特公主。

[8] 这种爆竹因为习惯在圣约翰日鸣放,故名。

[9] 公众食摊是当时的济贫设施,以国王的名义施舍,所以讽刺地提到国王的甜食点心。

[10] 雨果这里说的是19世纪30年代的情景,今日连这个广场本身也不存在了。

[11] 市民权,是中世纪新兴市民为保卫自己城市的权利对抗王权而争取得到的。这座建筑当时又称“商人屋”也说明这个权利的性质。

[12] 圣伐利埃为查理八世的将领,对意大利征战导致法国人大批死亡。这种热病亦即灾难的意思。

[13] 碾刑是中世纪的一种酷刑,先把犯人剁去四肢,然后缚在铁碾子上碾成肉酱。

[14] 另一种中古酷刑,犯小罪者甚至也处此刑:绑上重物扔入河中,或溺毙,或重新拖出来。

[15] 受鞭笞等等时犯人被缚在皮革制的床架上。

[16] 西班牙语,“以吻换揍”(即别人打了你,你还去吻他的手)。

[17] 按原文,这里的“柴禾燃烧”还有某种土风舞的意思,所以说它好看,是一种美景。

[18] 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多属南欧人种,肤色较金发碧眼的北欧人深。

[19] 曼纳路斯山在希腊,山上有酒神巴克库斯神庙。酒神祭女由10岁至20岁的处女充当,常用于象征美貌、纯洁、贞节。

[20] 吉卜赛人喜戴铜首饰,据说是冒充金子的。

[21] 吉卜赛人的起源是个谜。按新近的说法,认为他们起源于印度。中世纪的人以为他们是从埃及到欧洲去的。另一方面,当时还把流浪者、乞丐等等统统称为“埃及人”(下文可以看见)。法国人通常称吉卜赛人为“波希米亚人”(译文中按我们中国人的说法,改称为“吉卜赛人”),是因为他们最早知道的吉卜赛人是从现属捷克的波希米亚去的。

[22] 圣烛节在2月2日。

[23] 这里的银币指相当于0.33的苏,大者倍之;盾币是布尔戈尼钱币;鹰币是一种铜币。这也说明在路易十一以前币制很不统一。

[24] 基督教徒行悔罪,身套麻袋,或身披粗麻布,洒灰在身上。

[25] 爱斯美腊达看来是从西班牙到法国来的,所唱的歌都是一种变化了的西班牙文。以下都是这样。

[26] 即“里拉”,古希腊乐器。

[27] 指吉卜赛人社会。公爵、伯爵是圈子里的人给予大小头目的称呼。

[28] 原文作“黑话王国”。指除吉卜赛人以外的流浪汉、盗贼等等,而主体是乞丐。

[29] “伽利略帝国”本是中世纪对审计院的称呼,这里是江湖切口,指的是卖艺人社会。

[30] 即古式小提琴。

[31] 一种四弦弹拨乐器。

[32] 即丑人王。

[33] 原文作“赫尔墨斯”,是罗马神话中司手艺、雄辩等等的神。

[34] “堂”为尊称,在中世纪不仅仅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使用。

[35] 雨果早期信奉古典主义教条,但在《巴黎圣母院》前两年他已经写出《克伦威尔》及其序言,与古典主义决裂,高举起浪漫主义大旗。

[36] 默说法,是一种修饰法,在不言中表明要说的意思。这里指“谁说得准呢”一句。

[37] 这里的“斤”,是中世纪的木柴重量单位。

[38] 11月11日。

[39] 教皇塞勒斯坦五世于1254年创立的教派。

[40] 弓手原是古代战争中的一个兵种。15世纪的弓手已经不仅仅使用弓和弩,还使用其他武器,但称呼依旧。犹如今世有些地方把机械化部队仍称骑兵。

[41] 中世纪的一种短兵器,双刃大砍刀。

[42] 与上述相似,但长一些,接近于长兵器。

[43] 这里引述的是一句诗。

[44] 尼古拉·弗拉麦(1330—1418),法国化学家,教授。

[45] 由炼金术士联想到副主教,是因为格兰古瓦知道他也搞这种鬼名堂,可参看以下第7卷第4章。

[46] 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时期,数度有查封教堂、没收教会财产之举。

[47] 拉丁文,一切道路,大街小巷。

[48] 拉丁文,致敬,致敬,导航星!

[49] 意大利语,老爷,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50] 西班牙语,老爷,给两个钱买点儿面包吧!

[51] 拉丁文,行行好吧!

[52] 指这个瞎子竟然会说拉丁语。

[53] 拉丁文,我上星期刚把最后一件衬衫卖掉。

[54] 上文说是无臂无腿的瘫子。

[55] 《旧约·创世记》第11章中说,人们要在示拿地方建造一座塔通到天上,耶和华阻止他们,把他们的语言变乱,互相听不懂。这座塔名叫巴别塔,“巴别”即“变乱”之意。这里是指语言混乱,不可理解。

[56] 西班牙语,你往哪里跑,家伙!

[57] 耶稣医治病人、起死回生的传说见《四福音书》。

[58] 地狱之都。

[59] 按西方迷信,星期六夜里是群魔乱舞的时候。

[60] 这里的公山羊指半人半羊怪,是淫猥邪恶的象征。

[61] 雅各·卡洛(1592—1635),法国雕刻家、画家,米凯朗琪罗比他大约早100年。另外,米凯朗琪罗的画大多以神鬼为主题,例如《创世记》、《最后的审判》等;卡洛则擅长描绘巴黎下层社会,例如《波希米亚人》、《乞丐》……等等。雨果这句话的意思或许是指这两个方面。

[62] 中世纪强盗多有假扮成香客,伺机谋财害命的。

[63] 斯特腊狄伐里乌斯(1644—1737),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制造家。

[64] 西班牙语,家伙,去掉你的帽子!

[65] “埃及”和“波希米亚”都指吉卜赛人社会。

[66] 指绞索。

[67] 实际上这是一个石头神龛。特鲁伊甫有意这样轻蔑对待。

[68] 墨久里是罗马神话中的盗神,但并不属诗人之列。

[69] 因为格兰古瓦上面说的三个名字都是用的拉丁文。

[70] 这是指狂欢节上的假面舞者。

[71] 指红衣主教在一起选举教皇的会议。

[72] 这个譬喻反“鹤立鸡群”之意而用。

[73] 原文作“属于薄刀的人”,但不是我国旧社会的那种“薄刀党”。

[74] “自由市民”,是当时的切口,指不守王法的那种人,又有“盗贼”、“骗子”等等意思。

[75] 拉丁文,哲学中包含一切,一切人都包括在哲学家中。

[76] 加斯第是西班牙的区划名。西班牙人喜欢赶骡子,铃铛挂得很多。

[77] 马西雅(43—104),拉丁诗人。六八诗格是一种“跛韵”,因为一行是六韵脚的,下一行就是八韵脚的。

[78] 拍卖的呼号是:“一——二——三——拍——卖了!”

[79] 原文这里的“小苹果”专指一种半边红、半边白的苹果,犹言“又羞又恼”。

[80] 小爱神。格兰古瓦说的是拉丁名字“库皮多”。

[81] 德普瑞奥,即著名法国诗人、讽刺文作家、文艺理论家波瓦洛(1636—1711)。他有一篇杂文《对女性的非难》,雨果大概是认为该文对女性大不敬,故意说他“很不贪恋女色”,其实波瓦洛只是指责当时的某些时髦女性。

[82] 按西方人的习惯看法,所谓“东方式的”代表着神秘、语言富于隐喻之类。

[83] 西班牙文,当五颜六色羽毛的小鸟,疲倦了,而大地……

[84] 念珠树(adrézarach或azédarach),又名印度丁香,出产于印度、伊朗一带的果树,其果实可用作念珠或制作项链。

[85] “爱斯美腊达”是émeraude(祖母绿,或讹为翡翠)的讹音。前有冠词,她可以叫做“翡翠姑娘”。今从俗,仍音译。

[86] 至此,雨果所写有点像著名的费加罗独白。

[87] 米克罗梅加斯(小巨人)是伏尔泰同名小说的主人公。伏尔泰借这个巨人的游历讽刺了一些社会现象并嘲弄了他所不赞成的某些哲学家。巨人躺在阿尔卑斯山上舒展身子,借喻长人格兰古瓦只好睡在山似的凹凸不平的木箱上,并不是该小说中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