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孤儿 第四十三章 在这一章里大家可以看到机灵鬼溜得快如何终于栽了

“也就是说,你说的你的知己朋友就是你自己,是吗?”又名波尔特的克莱坡先生,在第二天按照他们达成的协议,搬到费金家去之后问道。“上帝,昨天夜里我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每个人都是他自己的好朋友,我的亲爱的,”费金尽量讨好地微笑着回答说,“他不论在什么地方,也不可能有个像他自己那么好的朋友。”

“有时也不完全如此,”莫里斯·波尔特摆出一副老于世故的神态说,“你知道,也有些人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与他为敌的。”

“别信那一套,”费金说,“一个人如果成为自己的敌人,那只是因为他过于把自己看成朋友了;而不是因为他,除了他自己,对谁都喜爱。得了!得了!世界上绝没有这种事。”

“如果有,那也是不应该有的。”波尔特先生回答说。

“那才是正理儿。有些蛊惑人心的家伙说什么,三是个神奇的数字,又有人说七是。两者都不对,我的朋友,都不对。应该说是第一号。”

“哈!哈!”波尔特先生喊叫着说,“第一号万岁。”

“在像我们这样一个小群体中,我亲爱的,”费金说,感到有必要纠正一下这一说法,“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第一号;就是说,你不能想着你自己是第一号,而不同时想着我也同样是,我们这儿所有的年轻人也都是。”

“哦,真见鬼!”波尔特先生大叫一声。

“你知道,”费金假装没听见他的叫喊接着说,“我们这些人,是如此相互交融在一起,而且利害完全一致,因而也必须如此。举例说,你的目标是尽量关心第一号——也就是你自己。”

“那当然,”波尔特先生回答说,“你这话才差不多说对了。”

“可是!你不能只关心你这个第一号,而不关心我这个第一号呀。”

“你说的是第二号吧。”波尔特先生说,他在自私自利方面的天赋是决不比别人差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费金反驳说,“我对你,和你对你自己是一样的重要。”

“我说,”波尔特先生打断他的话说,“你是个很可爱的人,我也非常喜欢你;只是我们的关系,还没有达到像你说的那样亲密。”

“你先且想想,”费金耸耸肩膀,伸出他的双手来说,“先且考虑考虑。你已经干了一件十分漂亮的事,我因此非常喜欢你;可那同时也是一件会在自己的脖子上套上一个戴上容易、摘下难的脖圈儿——或用简单明了的英语来说,绞索的事!”

波尔特不觉把手放到脖子边松了松他感到勒得太紧的围脖儿;低声表示是那么回事儿。他虽然说话的声腔变了一些,可气焰却如旧。

“那绞刑架,”费金接着说,“那绞刑架,我的亲爱的,是一个丑恶的指示标记,它指向一个短而急的弯道,告诉你在那里有多少在阳关大道上讨生活的勇敢的家伙们的前程从此被切断了。对你来说,尽量走在平稳的路上,注意离绞架远一些,那才是你的第一号目标。”

“那自然是不成问题的,”波尔特先生回答说,“可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话呢?”

“只是为了清楚地告诉你,我的意思是,”那犹太人抬起他的眉头来说,“要保证做到这一点,你得依靠我。而为了让我这小买卖能顺利地进行下去,我又得依靠你。前者是你的第一号,后者是我的第一号问题。你越是重视你的第一号问题,便越是要关心我的第一号问题;这样一来,我们便又回到我一开始对你讲的问题上来了——对第一号的普遍关怀,把我们全都紧紧抱在一起,而除非我们愿意一起完蛋,我们便必须这么做。”

“这可是真话,”波尔特先生若有所思地说,“你真是个诡计多端的老滑头。”

费金先生高兴地看到,他这样崇拜他的能力不单纯是一种恭维,而是表明他已使他的这一新伙伴对他的诡诈的才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们初次相识的时候,便让他抱有这么一种想法是无比重要的。为了加强这一可喜的有益的印象,他在这一手之后紧跟着相当细致地向他说明了他的活动的能量和规模,其中有真有假,怎么对他合适便怎么说;经过多方使乖弄巧,做到真话假话都同时发生作用,因而使波尔特对他的尊敬明显地增加,同时带着几分适当的畏惧(能达到这一目的可是费金求之不得的),变得驯服多了。

“正是我们彼此之间的这种相互信赖使我在蒙受损失的时候略能得到一些安慰。”费金说,“昨天早晨我最得力的一只臂膀被带走了。”

“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吧?”波尔特先生惊问道。

“不,不,”费金回答说,“还没有坏到那种地步。还没有那么糟糕。”

“那么,我想他是——”

“被抓了,”费金插话说,“是的,他被抓了。”

“案情很重吗?”波尔特先生追问。

“不,”费金回答,“不很严重。他被控企图掏兜行窃,而且他们在他身上搜出了一个银鼻烟壶,——那是他自己的,因为他自己就闻鼻烟,而且非常喜欢。今天他们已把他关押起来,因为他们认为,他们已找到鼻烟壶的主人了。啊!他对我来说,值得上五十个鼻烟壶的价钱,我愿意出那个价把他换回来。你真该见见溜得快,我的亲爱的,你真该见见溜得快。”

“不过,我希望总会见到他的;你说不是吗?”波尔特先生说。

“我很怀疑,”费金叹口气回答说,“他们要是找不到新证据,那他只会受到即决裁判,在六个星期左右之后,我们便会看到他回到我们身边来了;但是,如果他们找到了新证据,那他便会被解走。他们都知道,他是个多么聪明的小子;他将被判个干到头。他们对他的判决不会比干到头更轻的。”

“你说的‘解走’和‘干到头’是什么意思?”波尔特问道,“你这样对我讲行话有什么好处呢?你为什么不按我能理解的方式说话?”

费金正准备为他把这两个神秘的词译成普通的话,告诉波尔特先生这两个词的意思连起来也不过等于“终身流放”,但这时贝茨小老板却走进来打断了他俩的对话。贝茨两手插在短裤兜里,脸拧成一种有些令人觉得滑稽的愁苦的神情。

“一切全完了,费金。”在和他的新伙伴相互认识以后,查利说。

“什么事全完了?”

“他们找到了一位先生,就是那鼻烟壶的主人;还另有两三位前来为他作证;机灵鬼被决定外送,”贝茨小老板回答说,“我必须要一套送丧的服装,费金,一条帽带,好穿上它在他启程上路之前去见他一面。想一想杰克·道金斯——了不起的杰克——溜得快——机灵鬼溜得快——就为了一个普普通通值个三五个便士的喷嚏壶便被外送了!我一直认为他就是要栽,往最低的说,至少也得栽在一块带有链条和印章的金表上呀。哦,他为什么不去找到一位富有的老绅士,把他所有值钱的东西全给抢来,使自己也像一位绅士似的出行,而不是这样,一无名声二无光彩,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偷儿!”

贝茨小老板在为他的不幸的朋友这样大发一通感慨之后,便一脸痛苦和沮丧的神情,在近处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干吗要说什么一无名声二无光彩?”费金大叫着说,愤怒地瞪了他的这个徒弟一眼。“他在你们所有的人中什么时候不是最拔尖的!在追逐任何猎物方面,你们哪一个能赶上他,或者和他差不多,嗯?”

“一个也没有,”贝茨小老板回答,由于抱歉,声音有些发哑了,“一个也没有。”

“那你还说什么呢?”费金生气地回答说,“你还唠叨个什么劲儿呢?”

“因为这些都没记录在案,不是吗?”查利说,由于他正十分后悔,气得完全和他的这位可敬的老朋友抬起杠来,“因为这些都不能写进诉状中去,因为没有人会理解他,连一半都不理解。在‘新门年鉴’中他将处在什么地位?也许连名字都没有。啊,天哪,天哪,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哈!哈!”费金大叫着说,伸出他的右手,同时转向波尔特先生像着了魔似的大笑不止;“瞧瞧他们为自己所干的事业感到多么骄傲,我的亲爱的。是不是太美了?”

波尔特先生点点头表示同意。费金在带着明显的满意心情对查利·贝茨的悲伤表示一番赞赏之后,便向那位年轻人走过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别在意,查利,”费金安慰他说,“这问题总会揭开的,这问题肯定会揭开的。他们全都会知道,他够多么聪明;他自己也会明显地表露出来,使他无愧于他的伙伴和老师的爱戴。想想他还多么年轻啊!像他这个年岁便被押送走了,查利,这够多么少见!”

“是呀,这真是一种荣誉!”查利略感安慰地说。

“他什么东西也不会缺少的,”犹太人接着说,“他将被当做一个上等人居留在石缸劳教所。像一个上等人一样!每天照喝啤酒,口袋里随时装着钱供他扔着玩或抛着玩,要是他没处花掉它的话。”

“没处花,可他真有地方可以花钱吗?”查利·贝茨大叫着说。

“有,他有地方花钱的,”费金回答说,“我们得找一位,查利,最能说会道的大律师为他辩护;他如果乐意也可以为自己发表一篇辩护词;所有他们的讲话我们都会在报纸上看到——‘机灵鬼溜得快——一阵刺耳的大笑声——这时全庭哗然’,——是不是,查利,是不是?”

“哈!哈!”贝茨小老板大笑着,“那会多么好玩儿,是不是,费金?我是说,机灵鬼会弄得他们一个个多么狼狈,你说不是吗?”

“会!”费金叫着说,“他得——他会!”

“啊,没问题,他一定会那样干的。”查利搓着双手重复说。

“我觉得我现在就看见他了。”那犹太人把眼睛转向他的学徒大叫着说。

“我也是,”查利·贝茨大声说,“哈哈,我也是。我看到那一切仿佛就在眼前,我发誓,真看见了,费金。多么好玩儿!多么让人开心!所有的法官都极力想绷住严肃的面孔,而在杰克·道金斯亲切、安闲地对他们讲着话,仿佛他是审判官的亲儿子在饭后发表祝酒词似的——哈!哈!哈!”

事实上,费金先生已无比强烈地挑动了他的这位年轻朋友的独特的性格特点,使得原来倾向于把溜得快的被关押看做是可悲的牺牲的贝茨小老板,现在却把他看做是一场非同一般的含蓄而幽默的戏剧中的主要演员,而且感到迫不及待,恨不得马上看到,让他的老朋友可以一显身手的时机立即到来。

“我们必须采取这种或那种合适的办法,弄清楚他今天怎么样,”费金说,“让我想想看。”

“我去行吗?”查利问道。

“说什么也不行,”费金回答说,“你莫非疯了,我的亲爱的,完全疯了,竟想要自己走到他们正想——不行,查利,不行。一次损失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我想,你总没打算亲自出马吧?”查利滑稽地斜睨了他一眼说。

“那也不合适。”费金摇摇头回答说。

“那你为什么不派这个新来的伙计去?”贝茨小老板把一只手放在诺亚的胳膊上问道,“谁也不认识他。”

“嗨,要是他不反对——”费金说。

“反对!”查利打断他的话,“他有什么理由反对?”

“真的没有,我的亲爱的,”费金说,转头望着波尔特先生,“真的没有。”

“哦,我敢说关于这件事,你们知道,”诺亚说,一边直向门口后退,真是十分吃惊地摇晃着脑袋。“不,不——这事可别找我。这不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内,完全不是。”

“他有什么专业范围,费金?”贝茨小老板厌恶地看着诺亚的瘦长的身子问道,“出点事儿就赶快逃跑,风平浪静便大吃大喝;那就是他的专业吗?”

“没关系,”波尔特先生反驳说,“你不要对爷们儿这般无礼,小伙子,不然,我会让你知道这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贝茨小老板听到这一狂妄的威胁,久久狂笑不止,弄得费金半天都插不进话去。最后他对波尔特先生讲清楚,他到局子里走一趟并不会招来任何危险;还说,关于他所参与的那件小事儿的报告以及对他的外貌特征的说明,现在都肯定尚未呈送到市警察局去,所以也有可能他会被怀疑是跑到警察局寻求保护来的;还说,只要他乔装打扮得合适,到那里去拜访一次的安全程度,不会低于到伦敦任何地区去作一次拜访,因为谁都会想,在一切地方中,那是个他最不可能会去自投罗网的地点。

一半为这种劝解所说服,但更主要的是对费金的畏惧,波尔特先生终于极不乐意地同意去一趟。按照费金的指示,他用费金那里现存有的马车夫的短装和法兰绒的短裤和皮绑腿,换下了他自己的衣服。他还给他弄到一顶插满过卡税票的毡帽和一条赶车的鞭子。如此装备齐全之后,他将像一个从考文特花园市场来的乡下人,出于好奇溜进局子里去;由于他正好又是那么一副十分理想的笨拙、难看、干瘦的长相,费金先生肯定地会把他装扮得惟妙惟肖,而毫不担心会出现差错。

在完成这些安排以后,他们又告诉他凭什么标记和外貌可以认出机灵鬼溜得快来,然后由贝茨小老板带领着他走过一大段黑暗、曲折的小道儿,直到离弓街很近的地方。查利·贝茨向他仔细描述了警察局里面的情况,同时顺便详细指示他如何一直沿着那通道往前走,到了大院子里,如何寻找右边阶台上的一个门,进屋时如何脱掉帽子等等,然后告诉他赶快独自前往,并答应还在他们原来分手的地方等他回来。

诺亚·克莱坡,如果读者乐意,称他莫里斯·波尔特也行,严格照他所得到的指示行动,那指示——由于贝茨小老板对那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是那么准确竟使得他没有向任何人问任何问题,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便直接来到了法庭。他发现自己混在主要是妇女的一大群人之中,他们全挤在一间肮脏、发臭的屋子里,屋子的上首是一个用栏杆和其他部分隔开的高台子,左边靠墙设有被告席,中间是证人发言的地方,右边是一张供法官们坐的桌子;这最后提到的地方用布幔隔开,以使普通群众看不到法官们的坐处,并让那些无知的人去充分假想(如果他们能够想的话)法律的尊严。

被告席上仅有两个女人,她们正朝着她们的友好的赞赏者们点头示意,而文书却正在向两个警官和一个倚在桌子边的穿便服的人念着什么证词。一个狱吏倚在被告席的木栏边站着,他除了有时叫一声肃静,以制止一些闲杂人任意喧哗外,一般都无聊地用一把大钥匙轻敲着自己的鼻子;或者,当某个瘦弱的孩子被妈妈的披巾捂住了而发出的低低的哭声搅扰了法庭的严肃气氛时,命令那妇女“把那孩子抱出去”。屋子里让人感到气闷、有味儿;墙壁看上去很脏,顶棚也黑乎乎的。壁炉架上有一座经过长时间烟熏的胸像,被告席的上方摆着一架满是尘土的座钟——这是在场的惟一一件似乎仍在自行其是的物件;因为堕落和贫穷,或因习惯于和二者经常交往,已在一切有生物上面留下一层,并不次于那蒙在无生物表面上的,令人厌恶的厚厚的污垢。

诺亚四处张望着,寻找溜得快;但尽管那里有几个女人完全可以充当那一乔装打扮人物的母亲或姊妹,也有不止一个男人看上去极像他的父亲,却见不到一个和别人向他描述的道金斯先生的外貌相吻合。他因而忐忑不安地悬着心等待着,一直到那个受审的妇女扬扬得意地走了出去;只见很快又带进来一个犯人,这个人,他立即感到可能就是他前来会见的那个人了。

来的真就是道金斯先生,他照常高翻起外衣袖口,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拿着帽子,用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滚动着的脚步,走到一个狱吏的前面,闯进屋里来,然后朝被告席上一坐,用一种不太小的声音询问,他们把他弄到这个丢人现眼的地方来坐着,到底为什么。

“闭上你的嘴,听见没有?”那狱吏说。

“我是一个英国人,是不是?”溜得快争辩说,“我的特权都到哪里去了?”

“你一会儿就会得到你的特权了。”那狱吏回答说,“还给另加上了胡椒面儿。”

“如果你们剥夺了我的特权,我们且等着瞧,内务大臣将会对那些法官说些什么,”道金斯先生回答说,“唉,我说!现在这儿这是在干什么?执法官们要是能尽快了解这点小事,而不让我干等着他们在那里读那些文件,我将非常感激,因为我已和市里的一位上等人有个约会,我这个人又一向说话算数,办任何事都非常守时,我要是不准时到达,他便会不再等我,那说不定我得对他们无理留住我的行为起诉,要求赔偿损失哩。啊,一定会!”

这时候,溜得快装出一副在打下一场官司的问题上决不含糊的神态,要求狱吏告诉他“坐在法官席上的那两个老家伙叫什么名字”。他这话说得是那么逗人,以致在场的观众全都由衷地大笑了,就像如果贝茨小老板听到了,他一定会做出的那样。

“安静些!”狱吏叫喊着。

“这是个什么案子?”一个法官提出询问。

“扒窃案,老爷。”

“这孩子以前到这儿来过吗?”

“他应该来过好多回了,”狱吏回答说,“别的地方的法庭他也没少去。我可认识他,老爷。”

“哦,你认识我,是吗?”机灵鬼马上抓住他的这几句话叫着说,“太好了。不管怎样,这是一种毁损名誉罪。”

法庭上又出现了一阵哄堂大笑和一声让大家安静的吆喝。

“那么现在,证人在哪里?”文书说。

“啊,这话问得对,”溜得快又说,“他们在哪儿?我倒想见见他们。”

他的这一愿望马上便得到了满足,因为这时一个警察走上前来说,他曾见到这罪犯在人群中从一个不知名的先生衣兜里掏出一块手绢儿,由于那手绢儿已很旧,他拿它在自己脸上擦了擦又轻轻放了回去。因此,他一有机会走近溜得快,便立即把他抓起来,在他的身上一搜,便搜到了一个盖儿上刻有所有者名姓的银鼻烟壶。后来他们通过查阅法庭指南找到了那位先生;他当场发誓那鼻烟壶确属他所有,他在先一天离开上面所讲的那人群之后马上便发现那鼻烟壶不见了。他还特别注意到,在拥挤的人堆里,有一位年轻的先生正十分活跃地拱来拱去,而那位年轻先生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罪犯。

“你有什么问题要向证人提出吗,孩子?”那法官说。

“我不愿意自己降低身份去和他说话。”溜得快回答说。

“你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老爷在问你有没有话要说,你听见了吗?”狱吏用胳膊肘碰了碰一言不发的溜得快,问道。

“对不起,”溜得快糊里糊涂地抬眼看看说,“你在对我说话吗,伙计?”

“我从没见过这么不可救药的一个小流氓,老爷,”那狱吏笑笑说,“你到底打算说几句不说,你这个小东西?”

“不,”溜得快回答说,“不在这儿说,因为这里不是讲理的地方;此外,我的律师今天早晨正在和下院副议长共进早餐;所以我有的话要到别的地方去说,他也会说话的,还有众多的、可敬的高等社会的熟人都会出来说话,到时候那些法官会只恨自己的爹妈不该生下他们来,后悔在他们一早跑来想绞死我之前没让自己的仆人把自己在家里的帽桩上先给吊死了。我要——”

“行了!他已经完全可以定罪了!”文书打断了他的话,“把他带走。”

“来吧。”那狱吏说。

“哦啊!我会走的,”溜得快回答说,用一只手掌拍拍他的帽子,“啊!(对法官)装出被吓坏的样子是没有用的,我不会可怜你们的,半分钱的怜悯都不会给。你们不能不为你们的这种行为付出代价,我的老伙计。就是给我一笔钱我也不愿意处在你们的地位!现在即使你们全跪下来求情,我也不会就这么出去的。来,带我去监狱吧!带我走!”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溜得快让人牵着脖子走了,直到他进入监狱的大院儿,一路威胁着要把他的案子闹到国会去;然后又当着狱吏的面,十分自我欣赏地开心地笑了。

看到他单独被关进一间小牢房之后,诺亚便尽快向他和贝茨小老板分手的地方赶去。他呆在那里等了一阵,才见到那个年轻先生,因为他出于小心,一直躲在一个合适的角落里看准了他的这位新朋友身后确实没有跟着什么可厌的人后,才肯露面。

他们俩一同朝回赶着,急于把溜得快的行径真不负平日所学,以及他为自己建立了显赫的名声的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费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