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脱庇叔叔向斜坡挺进时,我父亲从鱼塘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客厅门推开——特灵把枪收回原位——脱庇叔叔一辈子也没有在这么不顾一切的情况下骑着马儿叫人逮住!哎呀!脱庇叔叔!要不是一件更加重大的事儿引发出我父亲滔滔的雄辩口才——当时你和你那可怜的爱巴马儿会遭到怎样作贱呀!
我父亲把帽子挂了起来,那副神气跟他摘下帽子时一模一样;他把凌乱不堪的房子扫了一眼以后,就抓起一把下士原先用来设置缺口的椅子,随手放到脱庇叔叔的对面,坐了下来,茶点一撤,门刚一关上,他就爆发出以下的哀怨。
父亲的哀怨
再斗也是徒然,我父亲对着搁在壁炉台的角落里的厄努尔夫斯的咒语说,——同样也对坐在壁炉台下边的脱庇叔叔说——像我这样跟最令人不安的人类信仰再斗也是徒然,我父亲用难以想像的怨天尤人的单调的声音说——我看得明明白白,脱庇兄弟,不是由于我的罪过,就是由于项狄家的罪过和愚蠢,老天爷认为应该拉出它最重大的炮对准我才对;而我的孩子的大好前程正是它全部火力对准的目标——这样的事情会彻底摧毁整个宇宙的,项狄哥啊,脱庇叔叔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幸的特里斯舛啊!可怒之子66啊!衰老!烦扰!错误!不满的孩子啊!在能够瘫痪你的躯体、搅乱你的命脉的孕育期邪恶的登记簿里,哪一桩不幸或灾祸没有降临到你的头上,或者你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有什么样的灾祸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中!——什么样的灾祸打那以后!——开始出现在你父亲没落的时候,——在他的想像力和体力逐渐衰退的时候——在基本热量和基本水分,这些本应该对你的热量和水分起调节作用的成分正在干涸;除了否定,可以用来铸造你的精力的任何模具荡然无存的时候——就是在最好的情况下,这也十分可惜——脱庇兄弟,而且需要细心和注意这两方面能给予的一切小小的帮助。但是我们还是一败涂地!脱庇兄弟,你知道这件事,——实在是一场惨剧,现在不可重演,——这时候我所具有的用来传送记忆、想像和机敏的那么一点点血气67——全都烟消云散,杂乱无章,纷纷扬扬,见鬼去了。——
当时完全该结束对他的迫害了;——而且起码做了一次实验——脱庇兄弟,看看你嫂子心情的平静,加上对她吃喝拉撒——以及对她那些其余的非自然要素68的关心——会不会在她九个月的妊娠期内把万事调理顺当。——所有这些我的孩子都没有得到!——她瞎操着要在城里分娩的闲心,她自己,因而还有她的胎儿,过的是一种多么可笑的生活?我想嫂子不挑剔,耐心够好的了,脱庇叔叔答道——我从来没有听到她对这发过一句怨言——她心里生着闷气呢,我父亲嚷道;这么做,我告诉你,兄弟,对小孩子有十倍的坏处——而且又在那个时候!她又是怎么跟我干仗的,就产婆的事儿总是闹得雷轰电闪——她那只不过是发泄发泄嘛,脱庇叔叔说——发泄个屁!我父亲抬起头来嚷道——
可是,我亲爱的脱庇,这一切跟我的孩子出生时头先出来给我们带来的伤害相比又算什么呢,因为我对他这个病残的身子报的希望无非就是让这个小宝盒儿免遭破坏,免遭劫掠——
尽管我百般防备——要在此时此刻有百分之九十的保险,千万不能把这智力之网的精细的网络撕成千百块碎片,但我的一套办法怎么在子宫里就连我的孩子一起彻底颠倒了过来!——他的脑袋暴露在暴烈的手下,而且重达四百七十磅的压力垂直作用在头顶上。
——可我们还是能够做到的。——傻瓜,蠢才,笨蛋也罢——就给他一个鼻子吧——瘸子,矬子,憨子,傻子也行——(随你的意思塑造他吧),幸运之门敞开着——利塞特斯啊!利塞特斯!如果我有福得到一个像你那样只有五英寸半长的胎儿——命运也许会造成她最大的危害。
可是,脱庇兄弟,给我们的孩子毕竟只剩下了一种染料——特里斯舛啊!特里斯舛!特里斯舛!
我们要把约里克先生找来,脱庇叔叔说。
——你想找谁都行,我父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