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牢坑驳鸠!115你是我的丢脸雅士116的忠实分析家,——你是我许多坎坷曲折的可悲的预言家,在我一生的某一阶段,这些坎坷曲折突然困扰起我来,就是因为我的鼻子短,不是其他原因,这一点我心中有数。——告诉我,什牢坑驳鸠!它是什么样的神秘冲动?什么样的音调?它来自何方?它怎样在你耳边回响?——你能不能肯定你听到了它?——哪一种声音先向你呼唤,——去,——去,什牢坑驳鸠!献出你一生的辛劳,——别管你的娱乐,——调动你全部的才干,——忘我地为人类服务,就他们的鼻子为题写一部巨著吧。
这个信息怎么传到什牢坑驳鸠的感觉中枢,——结果什牢坑驳鸠竟然知道了谁的指头触了键,——谁的手在拉风箱,——由于哈缶·什牢坑驳鸠死去埋了已有九十余载,——我们只能做出一些推测。
什牢坑驳鸠,据我们所知,就像怀特菲尔德117的一个信徒一样被人利用,——也就是说,先生,以这两位大师中的哪一位那样不同寻常的悟性在利用他的工具,——以致使有关它的所有推理都毫无必要了。
——因为哈缶·什牢坑驳鸠向世人说明了他之所以写作并在这本书上花费了他一生中这么多年光阴的动机和理由,在他的描述中——当他的前言临近结尾的时候,顺便说一下,这一部分应当在前面,——装订工人却极不慎重地把它装订在分析内容和正文之间,——他告诉他的读者,自从他到了明辨是非的年龄,能够冷静地坐下来,独立思考人的真正处境,区别人生的主要目标和构想;——或者,——还是压缩一下我的翻译吧,因为什牢坑驳鸠的书是用拉丁文写的,这一段文章极其精练,——什牢坑驳鸠说:自从我懂事以来,——或者不如说知道哪是哪,——并且能够看出前人对长鼻子的问题处理得过于随便以来;——我,什牢坑驳鸠,就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冲动,内心有一种强大而无法抗拒的呼唤,束起腰118准备承担这一任务。
说句公道话,什牢坑驳鸠带着比任何一位先驱更加精良的武器参加了激烈的竞争,并且取得了比他们更大的成果,——的确,在许多方面,他可以当之无愧地被奉为作家的万世师表,他的巨著至少为他们树立了样板,——因为,先生,他把这门学科完全吃透了,——辩证地考察了它的方方面面,——然后把它带进了全盛时代;或用他自己各种天赋的碰撞打出的火光阐明,——或用最深奥的科学知识使他投射出的亮光解释,——一路写下去时核对、收集、汇编,——乞讨、借用、剽窃各种学派写过或争论过的一切有关内容:因此,什牢坑驳鸠的书不仅仅可以被理所当然地看做一部关于鼻子的典范作品,——而且还可以看做鼻子文章的汇总和典籍;里面囊括了有关鼻子的所有已知的或有必要知道的材料。
正因为如此,我忍住不谈我父亲收集的那么多(另外的)有价值的书籍和论文,无论是直接写鼻子的,——还是在其他方面间接提及它们的;——例如普里格尼茨,现在就在我眼前的桌子上,此人有广博的学识,又对他搜寻出来的、存放在西里西亚二十多处尸骨存放处的四千多具不同的颅骨进行了最公正、最具学术性的考察119,——他告诉我们:除了克里木鞑靼120,由于那里的鼻子全被拇指压扁,因此无法对它们做出判断,在其他任何已知的地区,人的鼻子骨头部分的测定和构型,——相似程度远远超出了世人的想像;——他说,它们之间的区别极其微小,不值得去注意,——但是每个人鼻子的大小和漂亮程度,以及由此而来的鼻子之间的地位的高低、价格的贵贱,都是由鼻子的软骨和肌肉部位所决定的,因为血液和精气被想像的热情和力量逼进这些部位的导管和窦道,而想像离鼻子只有一步之遥(白痴的情况除外,因为普里格尼茨曾在土耳其生活过多年,他认为白痴在上天更直接的守护之下),——十分凑巧,而且必定会有的情况是,普里格尼茨说,优秀的鼻子同鼻子主人的优秀的心意在算术上成正比。
出于同样的原因,也就是说,正因为这一切都包括在什牢坑驳鸠的书中,所以我就不提斯克罗德鲁斯(安德里),众所周知,他对普里格尼茨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用自己的方法,首先从逻辑上,然后通过一系列不可否认的事实,证明,“普里格尼茨违背了真理,因为他声称心意121产生鼻子,相反——是鼻子产生心意。”
——饱学之士怀疑斯克罗德鲁斯在这一点上搞了一种下流的诡辩,——普里格尼茨在争论中大声疾呼,说斯克罗德鲁斯把这一观点转嫁到了他身上,——然而斯克罗德鲁斯继续坚持自己的论点。——
就这一问题,我父亲举棋不定,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而这个时候安布罗斯·帕雷乌斯122立刻做出了决定,他通过推翻普里格尼茨和斯克罗德鲁斯两个人的体系马上把我父亲从争论的两边——推了出去。
做个见证人——
我不熟悉博学的读者,——说到这个问题时,我之所以提及,仅仅是向饱学之士表明:我是了解事实的。——
这个安布罗斯·帕雷乌斯是法国弗朗西斯九世的主任外科医生和鼻子整形大夫,并得到他和两个前任或者后任的国王(我不知道是哪一任)的极大信任——除了他在塔格利亚科齐123鼻子故事中所出的失误和他整治鼻子的方法,——当时医疗界同仁一致认为:他在鼻子问题上的知识比染指的任何人都丰富。
现在安布罗斯·帕雷乌斯让我父亲相信,引起世人如此的关注,以及普里格尼茨和斯克罗德鲁斯在上面浪费如此多的学识和才华的真正而根本的原因,——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而是鼻子的长度和好看仅在于奶妈乳房的柔软,——劣等鼻子之所以又扁又短,是因为这一健壮的营养器官坚硬而缺乏弹性,——尽管这对女人来说是件好事,但却害了孩子,因为他的鼻子遭到了挤压,抵制,削弱,冷却,以至于永远达不ad mensuram suam legitimam124;——但是如果奶妈或母亲的乳房柔软,——鼻子陷进乳房,帕雷乌斯说,就如同陷进了黄油团儿里,就会感到舒舒服服,营养充足,胖得鼓起来,显得精神抖擞,生气勃勃,永远处于增长态势。125
关于帕雷乌斯,我只说两件事;首先,他用极其简朴、得体的语言证明、解释了这一切:——为此,愿他的灵魂永远安息!
第二,安布罗斯·帕雷乌斯的假说除了有效地推翻了普里格尼茨和斯克罗德鲁斯的理论体系,——还同时推翻了我们家庭的安宁与和谐的体系;一连三天,不仅搅乱了我的父母之间的事情,而且除了我的脱庇叔叔,把全家及家里的样样事情翻了个底朝天。
夫妻之间如此可笑的争论的故事,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国度,肯定不会从门缝儿里传出去的!
我的母亲,您得知道,——但是我有五十件事情更有必要先让您知道,——我答应要克服的一百个困难,还有一千个苦恼和家庭灾难,接踵而来,将我团团围住,——一头牛(第二天早晨)闯入了脱庇叔叔的堡垒,吃光了两份半干草,翻起了覆盖他的防御角堡和暗道的表土。——特灵坚持要由一个军事法庭审理,——把牛枪毙,——把斯娄泼钉到十字架上,——把我本人命名为特里斯舛,而且就在我的洗礼上,把我折磨一番;——我们都是些不幸的可怜人啊!——我需要像婴儿一样被包裹起来,——但没时间尽发感叹了。——我让我父亲横趴在床上,让脱庇叔叔坐在他那把有缘饰的旧椅子上,坐在我父亲旁边,我答应半个钟头以后回去,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五分钟了。——最令人头痛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被带进来了,——这当然是最伟大的,——先生,因为我有哈缶·什牢坑驳鸠的巨著要了结——有我父亲和脱庇叔叔关于普里格尼茨,斯克罗德鲁斯,安布罗斯·帕雷乌斯,波诺克拉底126和大肚量的解释的一段对话要讲述,——有什牢坑驳鸠的一个故事要翻译,并且这一切在五分钟内完成,那还不如根本没有时间;——这样的一个脑袋!——要上天!我的敌人只看到了其中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