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帕沙的决定后,拉拉整个都呆住了,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荒谬。古怪脾气又犯了。”她这么认为,“懒得去理他,过不了多久他自己就全忘了。”
可事情反而清楚了,早在两个星期前丈夫就开始准备了,报告都已经送到了兵役局。他工作的中学也已经请了副职接替他的工作,鄂木斯克那边的军校已经送来录取通知书。离开的时间临近了。
拉拉开始放声大哭,哭得就像一个乡下女人一样,拉着他的手,赖在他的脚下。“帕沙,亲爱的帕沙,”她叫喊着,“你把我和卡佳丢给谁呀?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现在都还不算晚,还来得及,我来想办法。你还没让医生好好检查,好好检查下你的心脏啊。害羞?你把这个家当成你发疯的牺牲品,你怎么就不觉得害羞?志愿兵!之前你一直嘲笑罗佳,说他是个庸俗的人,可现在倒又羨慕起他了。帕沙,你到底怎么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换了一个人,还是吃饱了撑的?发发慈悲吧,诚实地告诉我,看在基督的分上,别打官腔,难道俄国就真需要你这样的士兵么?”
突然,她才明白过来,这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平时都不善于关注揣摩细节的她,这一次却抓住了最主要的东西。她猜想帕图利亚可能误解了她对他的态度。他不能认识到,她全心全意倾注在他身上那种如母亲般温柔的感情,他更想不到,这种爱情是一般女人所不能给予的。
她紧紧地咬住嘴唇,把所有的一切都悄悄藏在心里,就像一个挨了打的女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咽下泪水,开始为丈夫收拾上路的行李。
丈夫走了之后,拉拉仿佛觉得整个城市都变安静了,就连天上飞的乌鸦好像也少了。“太太,太太。”玛尔富特卡一直叫着她,可她好像听不见,没有回答。“妈妈,妈妈。”卡佳在一旁没完没了,依依呀呀地叫着她,还不时地拉扯着她的衣袖。对她来说,这是她生活中出现的最沉重的打击,那些美好的、光明的愿望全都化为泡影了。
丈夫从西伯利亚的来信中,拉拉知道了他在那边的一切情况。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开始非常思念妻子和女儿。几个月过后,他就提前升为准尉,意外的被派到了一个作战部队。由于是紧急调令,他只是从离尤里亚金有些远的地方路过,到了莫斯科也没来得及和任何人见见面。
他开始从前线写信回来,已经没有像在鄂木斯克学校时写的那么感伤了,而是表现得很兴奋。他希望自己能够有所表现,突出自己,如果立了功或者受点轻伤什么的,就可以得到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这样的机会的确出现过。在后来那场著名的布鲁西洛夫战役的完胜突破之后,军队转入了进攻。再也没有了安季波夫的来信。一开始,拉拉还没有觉得不安。她以为只是暂时没有丈夫的消息,也许是因为正在展开什么军事行动,也许在行军途中没有办法写信罢了。
秋天里,军事行动暂时停止了。部队开始准备战斗阵地,挖掩体隐蔽。可依旧没有安季波夫的消息。拉拉开始担心起来,想办法四处打听丈夫的消息。先是在尤里亚金当地,之后就通过莫斯科的邮局,往帕沙先前所在的前线部队写信。可到处都没有消息,也没有得到来自任何地方的答复。
跟县里许多善良的太太们一样,拉拉从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开始在尤里亚金县医院扩建成的陆军医院里尽自己的能力帮帮忙。
现在的她非常努力地学习医务基础知识,并已经通过了医院的考试,获得了护士资格。她以此向所在的学校请了半年的假,把房子交给玛尔富特卡照管,带着卡佳回了莫斯科。到那儿之后,她把女儿托付给了莉帕。由于莉帕的丈夫弗里津丹柯是德国籍,和其他平民俘虏一起被拘禁在乌发。
拉拉确信,这种远距离的寻找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于是她决定到不久前帕沙参战的地方去找。带着这个目的,拉拉在一列救护火车上当上了一名护士。这是一列经过里斯基市驶向匈牙利边境梅佐—拉勃尔的一列的救护火车。帕沙寄出最后一封信的地方,就叫这个名字。